说到底,离人蛊类似阴阳蛊,只是没有阴阳蛊邪乎,却比阴阳蛊霸道,明明白白利用人的贪生怕死,还教人心甘情愿。当年因着南北大战,莲峤山庄成功洗白了名声,由谈之色变的毒门魔教摇身一变成了护国柱石。随之声名鹊起的还有世代守卫潭州的鲜卑贵族,以及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的药谷神医。贵族步六孤氏获封异族王,药谷神医获封异姓王。先帝寻回失散多年的嫡长女,将之下嫁给了神医,又为了平衡朝堂和江湖的微妙关系,下旨皇宗与步六孤两族联姻。那时孤行少不过五岁垂髫,言少更是还未出生,皇宗的贵女任意单拧一个出来皆过豆蔻年华,于是先帝最后将希望寄托在了欧阳身上。历来政治联姻难有真情,江凌淏担心孤行少少年得志负了宝贝女儿,是以同欧阳锦瞳捣鼓了许久才整出这离人蛊来。本来两人长成完婚便好,谁曾想之后公主弑夫叛国、携女跳崖……孤行少水深火热了许多年,皆是算着日子等死,如今好在老天开眼给了奇迹,欧阳却不肯弥补父母造下的孽。仿似司徒陌才是亲身经历一般,将个中细节描摹得详尽极了。欧阳锁着眉,冷眼看着司徒陌声情并茂演说当年旧事,越听越抵触,越听越觉不对味儿。于是忍不住打断:“历来指腹为婚皆留退路,胎儿尚不能分男女,姻约俱会言明‘异性为夫妇,同性为兄弟、姊妹’。我那时尚在娘胎,贸贸然种了这蛊,不是太儿戏了?万一我们同为女子或同为男子,怎办?”司徒陌一卡,显然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只能鹦鹉学舌:“那我怎么知道,你母亲拍着胸脯保证你是女儿身的。”欧阳瞳孔一缩,这厮果然添油加醋:“你当时在场?亲眼见我母亲保证了?拍着胸脯保证的?”司徒陌那时能在现场就有鬼了,便是他在场,也不比孤行少年长,还能记住个屁。孤行少这朵烂桃花的个中细节司徒陌是如数家珍,打小就格外能讨七大姑八大姨欢心的他在众位姑姨婶娘口中把当年孤欧联姻的内情拼凑的详尽饱满,便是孤行少本人所知的消息,也大有司徒陌相告的。“你母亲当年信誓旦旦说:‘欧阳氏历来嫡长女传承,我儿纵未诞世,也当女儿身,不会有错。’”司徒陌双手拱卫做出个搂腹的动作,学孕妇托肚,又捏了把嗓子,逼出纤细的喉音,似是模仿着欧阳锦瞳当年说这话的风采。听这话倒像极了她母亲的张狂,只是那矫揉造作的姿势,欧阳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母亲做出这副形貌的模样。司徒陌自以为聪明接着补充:“听说有些医术好的大夫,孕妇在一定月份时便能通过把脉确定腹中胎儿的性别,你爹素有神医之名,提前知道你是男是女,不难吧。”欧阳冷笑一声:“司徒公子这样清楚其中内幕,不知道的还以为欧阳当初是和你订的婚约呢。”司徒陌连连摆手道:“别,爷可宝贝这条命,无福消受,您请找别人。”欧阳蓦然发问:“那之前在悬铃镇,孤行少说的试蛊,试的是什么蛊?”司徒陌翻了个白眼儿,那还用说?“离人蛊啊!”竟真是离人蛊?欧阳道:“他自己给自己种来试的?”司徒陌讶异极了:“不是,你到底是不是蛊师?”欧阳也被问得一懵,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哪里显得她不像个蛊师了:“回答我的问题。”司徒陌见欧阳一脸凛然,瞬间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于是道:“试个蛊,不需要先给自己种吧?”江松烟实在看不下去,嗤道:“门外汉!”欧阳闻言也表示赞同,只点头,却并不答话。她摸不准孤行少的试蛊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徒陌的反应让她意识到事有蹊跷,是以决定不变应万变,先看司徒陌能说到什么程度。司徒陌果然不负所望,欧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越发让他心里没底,疑惑间便把试蛊的事交代了个彻底。“那离人蛊本就要男女欢爱来解蛊,雄蛊在清醒的时候亲近雌蛊自然尤其躁动。孤兄他唤醒雄蛊,你又在一旁呆着,那那那……”司徒陌说到此,小心翼翼拿眼瞅着欧阳,最终也想不到合适的说辞来形容那夜两人本该有的情况,憋了半晌,只得避重就轻,“自然就试出来你是身带雌蛊了!”欧阳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试蛊竟然是这样的,当时她就觉得孤行少那蛊试得邪乎,亲一亲就能试出来,还猜测过孤行少是在温柔乡走火入魔的,才需要这样奇怪的方式试蛊。原来,不仅法子邪乎,便连对“试蛊”的理解都与众不同。养蛊的人都知道,所谓试蛊,是试蛊虫属性,将蛊虫种在肢体末梢用以观测,得出属性后将蛊虫逼出便可。因此试蛊皆是种蛊不多久便开始的,从来也没有人隔了十好几年再来试的,寻常蛊,早将人掏空了都。如此一想欧阳便通透了,他们所言的“试蛊”并不算真正的试蛊,只是借助雄雌二蛊的牵系,找出另一半罢了。所以当时真是白白替孤行少没头没脑往心口上试蛊担心了。欧阳恍然大悟过来:“这样说起来,离人蛊是种在孤行少胸口的?”司徒陌道:“男欢女爱也得真心啊,不种在心上种在哪里?”“所以那日他的不适,是……”欧阳还记得孤行少当时屈膝坐在阶梯上,一手弯曲回扣,她当时不确定他是撑着自己胸前还是肚腹。如今想来,那姿势,更像是撑着胸口的。司徒陌道:“蛊虫反噬,试完蛊你却不帮他解蛊,就反噬了。”欧阳喃喃:“可他说是练功走火入魔……”孤行少明知离人蛊,也知蛊如何来,又该如何解,却始终照顾了她的情绪,没有和盘托出,被欧阳问得急了,硬说成是自己走火入魔。虽然骗了她,却到底出于善意。心口的蛊,莫名而来的痛楚,欧阳有一瞬间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要破土而出,却怎么也抓不住思绪里的苗头。:()王爷,休书请拿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