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了巫蛊毒瘴在山头上肆虐了一阵,无痕宫的魍魉鬼面是伤了些,不过想来大蝙蝠也是伤亡惨重,是以孤行少等人一路下山竟得以畅通无阻。与钟於期汇合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了贺兰山。姚曼歆虽猖狂,但也只是在平南王封地内,出了封地,她还是那个仁心仁德貌美心慈深受百姓爱戴的公主。没有追杀没有绊碍,如是无风无浪赶了数月路,迎来了荷月又送走了霜月,因着贺兰山的封山时节在冬月末,孤行少准备赶在封山之前与欧阳成亲,于是大家终于是抓着了桂月的尾巴到了贺兰山脚。尽管还不到封山,但贺兰山深入北境,一年霜寒期至少可达半载,山顶更是终年风寒雪积。胡天八月即飞雪,冰雕玉砌的世界格外严寒,不同于江南的烟暖风煦,车外的风呼呼嘶吼,吹得枝头还来不及冻上的飞雪簌簌落地,听起来就冷极了。欧阳稍微掀开车帘厚重的一角,过路风夹着冰雪刀刃似的往脸上扑。孤行少赶忙将车帘子按了回去:“雪风冷。”马车里太密闭,孤行少怕欧阳冷还点了炉小炭。欧阳裹着狐氅,怀里还搁了只汤婆子,热得后背有些冒虚汗了,想着撩开帘子透透气,奈何孤行少当她虚得很,硬是不答应。欧阳道:“本姑娘也是见过雪山的,苍山上一年也有三个月雪季。”普天之下,贺兰山已是极寒之地,再找不出第二处要在雪季里封山的所在。孤行少自不觉得苍山的雪季能和贺兰山比:“贺兰山的雪风,能把你的脸给吹裂了。”欧阳道:“那怎么没见司徒陌和陆凛的脸裂了?”“他们皮厚。”当然实际上是他们功法卓然,能运功御寒。只是大家照顾欧阳走得慢,他们也不是一直在外头吹冷风,走得一二里路便要替换着到后面的马车上去歇一歇。通常的雪风都凛冽干冷,赤裸的肤肉暴露在风雪里的时间一长,皮表便会被吹得皲裂,渐渐变成细碎干裂的屑壳。贺兰山的雪风尤其凛冽,是以生活在附近的人冬日里出门都是要佩戴可以遮脸的毡帽和厚实的围脖。绝没有人像欧阳这样,顶着俏生生一张无遮无拦的脸就要去吹风饮雪的。他们是昨夜到的,买不到御寒物资,又遇上大雪,魍魉鬼面也不能往返山间将物资取来。按理说该稍适修整,等雪停了再进山的,可孤行少觉得,风雪兼程恰好能甩掉跟了一路的尾巴。离了平南王领地,姚曼歆确实蹦跶不起来,可也不影响她爪牙伸得够多够长,一路上附骨之蛆一般随在后头,甩掉一波,又来一波。不过也好在他们只是跟着,别的动作倒没有,孤行少甩得烦了,最后干脆听之任之。如今贺兰山大雪,没点本事的,进了山,哪里还有命在?众人都只当他是迫不及待要回宫筹备大婚,司徒陌还耻笑他是“赶着给岳家交差”,却不知他单纯只是想彻底把尾巴断掉。不过话说回来,原本两家商定好的四月初的大婚,因着公主迫害琉璃身陨一事耽搁下来,而后欧阳又逃出平南王府,本以为该要接到的是母亲的训斥惩戒,没想到母亲一封书信来,却破天荒的宽容大量。欧阳还记得那日海东青捎来密信的时候,大家白日里刚翻了座高山,司徒陌突发奇想要留下来等日出,他们就在山里野宿。女眷留在马车内休息,几个男人则架了篝火,幕天席地将就着对付。盛夏的夜退了白日的炎热,蛐蛐都躲在草丛里纳凉,海东青来的时候司徒陌还没睡,感觉到猛禽滑翔的气流逼近,烧火棍从灰堆里扒出粒炭渣就击了过去。大鸟侧身收翼,炭渣从鸟爪底下飞过却连根鸟毛也没打下来。孤行少见司徒陌靶心不准,搭手掷出粒硕石,力道不大,却正好打折了海东青的翼尖骨。大鸟惨叫着掉到地上,还不待孤行少上去查看,该在马车上伺候欧阳的江松烟就开了车门。海东青是猛禽,在莲峤是庄主的专用信差,任何一个门人都对它的声音不陌生。江松烟把海东青抱起来的时候顺手卸了它脚脖子上的信筒,那几个男人的眼睛都是淬了八卦炉的,众目睽睽之下,为了洗刷掉勾结外男的嫌疑,欧阳只能点头让江松烟把密信内容公布出来:婚事延期,吾儿勿急;沧海月明,保尔之命。勾结外男的嫌疑是洗掉了,可现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此行别有所图了,特别是司徒陌,狗嘴里本来就吐不出象牙,打那之后隔三差五就说她吃里扒外。欧阳现在想想,依然觉得臊得慌——孤行少一路好吃好喝伺候,她还想着在他那儿捞走沧海月明,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怨不得别人嘴碎。俨然欧阳现在打的还是骗婚的算盘,并没有真心想要嫁给孤行少,或者说并不真的觉得自己能嫁给他,是以她到时拿走的沧海月明也算不上是礼回的,顶多只能叫个顺手牵羊,或者过分点该叫成坑蒙拐骗。反观孤行少,到时候丢了定亲信物,媳妇儿又没捞着,怎一个惨样了得。然而欧阳锦瞳的密信,听在孤行少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味——孤行少派人为琉璃扶灵到苍山时,顺便带去了一封给“欧阳锦瞳”的请安帖,帖中言明了两人在平南王府的遭遇,恳请莲峤延缓大婚至冬月,届时无痕宫将尽邀天下英豪于贺兰山观礼。孤行少的这个态度,便是要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认下欧阳无痕宫宫主夫人的身份,与之前平南王府那不能大张旗鼓的婚事比起来,可谓是给足了莲峤山庄面子。海东青带来的这封密信,明面上是给欧阳的指令,实则也是给孤行少的回复:莲峤答应大婚择期;同时,礼回沧海月明才能保命。只是欧阳锦瞳不知道,若不是心知所向,孤行少哪里是能被威胁到的人。:()王爷,休书请拿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