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欧阳康冷冷的说,“你的拳头再快,也快不过刀子。”
“老子就是不放了,怎样?”关公子恶狠狠的提着他的衣领,浑然不惧,“我要打醒你这个混……”
未说完的话,被脖子上的热乎乎的潮意激退了。
欧阳康的目光沉沉,宛如深邃的井。关耀祖不可置信的伸手去摸,一手的血。
他对自己动刀子?自己最好的兄弟对自己动了刀子?
趁他错愕,欧阳康一把将人掀翻,脱身出来,淡淡的说,“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王八蛋!”关耀祖怒极,浑不畏死的扑上去,再不惜力的重重把欧阳康踢倒,又一脚踩上他的手,踹飞了他的匕首,重又把人拎了起来,挥起沉重的拳头就揍了过去。
“这一拳,是替你媳妇打的!你他娘的对得起她吗?你在外头生死未卜,她挺着个大肚子在家替你看孩子,照顾老人和先生,你如今回来了,要娶年轻漂亮的小妞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一拳,你替你儿子打的!小薯仔天天不知多想他爹,睡觉还抱着你这个王八蛋的枕头不撒手,你倒好,一回来就连抱也不肯抱他一下了,这是当爹的应该干的事吗?”
“这一拳,是替你没出世的孩子……”
“你够了!”
欧阳康好不容易站定身形,退到步外。狠狠抹去嘴角的鲜血,站了起来,眼神冰冷,“我干的不是人干的事?可要不是因为她,我会接这样的差使?如今你们人人都来怪我,说我不该抛妻弃子,可你们怎么不去娶她?”
“你!”关耀祖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噎死过去,“当初不是你要死要活要娶她的?又何曾是人家死皮赖脸的要嫁你?”
“是啊,当初是你情我愿。如今我不情愿了,你来揍我,怎不去劝她?让她放了我,再嫁个男人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你不也没婚配吗?”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关耀祖的嗓子都快吼出血来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欧阳康忿然道,“过去的事,虽然我忘记了,可并不代表我不会想。要不我问问你,如果不是因为我嘉善郡马的身份,为何从西南回来,你们人人都有功,都能按功封赏,我却只能闭门思过?接待那个草原大汗的差使也是。为什么风光的事情轮到别人做了,到我这儿却是吃力不讨好?”
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我失踪过后,何曾有人用心来寻过我?外面的招贴告示你看过没有?人家值一千两。我就值一百两!那个时候,有谁替我说过一句公道话,又有谁来象你打我一样,狠狠去揍过那些把罪名全推到我头上的人?而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别说你们都瞎了,什么都看不到!”
关耀祖哑了。半晌才道,“可你,你也不该这么对她。你媳妇是无辜的,你们还有孩子……”
“我知道。”欧阳康瞥他一眼,“所以我从那个家里出来,什么都没拿。一切的一切。我统统留给她了。当然,她要是不想要,也尽可以带着自己想要的一切离开,我不会勉强。我的祖母,我的先生。我的儿子我自己会养。这个话,你可以去告诉她。只那个嘉善郡马的身份,是我再不想要的。我要不动,也实在不敢再要了。”
看关耀祖还想说什么,他忽地勾起一抹似讥似讽的表情,问他,“眼下,是我活着回来了,所以你们可以尽情的指责我,薄情寡幸,可我若是死在江中了呢?”
关耀祖说不出话来了。
欧阳康整了整衣衫,大踏步的走了。只在雪地上留下两行决然的脚印,那么深,又那么重。
寒风吹起袍角,凉凉的,可比风更凉的,是人心。
唯有眼角,酸涩得难受。关耀祖想大叫,想质问,这如今的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可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苍茫和朔风猎猎。
※
宫中。
温暖的熏笼前,王皇后正耐着性子,哄着儿子喝着甜甜的冰糖燕窝,可睿王嫌吃腻味了,各种嫌弃,好半天才喝了半盅,就怎么也不肯喝了。
见此,心腹太监才上前回话,“娘娘,有消息来了。”
命人将儿子好好的带下去玩,王皇后这才问,“怎样?”
太监道,“那嘉善郡马就算是装失忆,可他显然也不愿意再做回从前的欧阳康了。”
听他说完事情经过,王皇后倒有几分诧异,“他真的对关耀祖动了刀子?”
“是。还在颈脖之上,听说关公子流了不少的血,大夫看过都说,要是再偏个几分,人都不一定救得回来了。”
王皇后默默点头,“他既如此决绝,想必是铁了心要投靠齐王吧?再加上漕帮的势力,将来又没有了嘉善郡马这个头衔,倒是前途无量了。”
“外头的几位大人,也是如此说。听闻那漕帮帮主要将义女嫁给他,婚礼就在这几日,到时他纵是不做官,光做那个江湖头子,也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绝不能让他做成。”
“几位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王皇后想了想,忽地浮起一抹笑意,“嘉善郡主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身为表嫂,总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命人去准备一些补品,本宫要打发个人,去好好问候问候嘉善郡主。当然,还有那个漕帮的姑娘,是姓窦的不是?真是天可怜见,好好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就沦落江湖了?本宫管不了政事,但心疼心疼这天下的女子,还是要的。”
※
冰冷的雪原上,全是刺目的、没有生机的白。偶然有只出来找食物的小动物刚刚从雪地里冒了个头,就被突然而至的弓箭射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