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饭,陆淇叹了口气,轻声道:
“女扮男装在官场上,真犹如在悬崖峭壁旁跳舞,一边如履薄冰,一边又得掐尖要强。
我现在可不敢丝毫逾礼,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毕竟我这是欺瞒官府冒认功名,罪不比陆晃轻啊。”
陈银儿把肉夹到陆淇碗中:“嫂子没什么可帮你的,只有一颗真心。今后纵然事发了要杀要剐,咱们死也死在一处!”
饭还没扒拉完,外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师爷睡了吗?”
“什么事?”
开了门,都班头抱了抱拳:“牢头来报,陆晃夫妇畏罪自杀了!”
陆晃已经定罪,自杀也翻不了案。
只是遗憾还有些细节处没能搞明白,比如陆晃是从哪儿接触到的倭寇,又是怎么和他们保持联系的?
都随着陆晃的死,而得不到证实了。
……
睡了半日才缓过来。
陆淇再回衙门时,昨天晚上那些唬人的东西早就已经撤干净了。
昨晚的事后,吴知县准备去拜拜菩萨消除晦气,遂把衙门里的日常文书工作都丢给了陆淇处置。
而陆淇却犯了难,县衙虽是间小庙,却是庞大的明帝国里最小的行政单位,里头的事务千头万绪,纵使她有着现代人的智慧,初次接触这些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在案牍中死磕了一天,难免身心俱疲。放衙时,陆淇揉着额头走出门,竟偶遇了齐茗的父亲齐驿丞。
“齐伯父。”陆淇拱手作揖。
齐驿丞笑着捻了捻胡须:“陆师爷脸色不好看呢,却是为何?”
“伯父不知。小生承蒙县尊青眼,也想略尽绵力报答知遇之恩,可小生年轻,处理俗务尚且力不能逮,还要劳烦往诸位大人处讨教。”
听完,齐驿丞左右看看:“这有什么难的,你只管去讨教。老夫与你推荐个人选,王主簿是个老学究,又颇通治事,你可去问他。”
……
谁承想,陆淇提着鱼肉去请教王主簿时,竟被拒之门外。
第二日齐茗来做客时,陆淇便问了他。
“王主簿?”齐茗把茶盏放下:“此人可了不得——他曾秋闱中举,当过一任知县,又是余县大族王家的人。
王家代代出名臣,小弟素来仰慕的成化辛丑科状元,当朝礼部侍郎龙山先生王实庵,讳华,就是余县王家所出。”
怪不得齐驿丞让她来请教,这王主簿原来是个大有门路的。
“王华王实庵……”突然,陆淇坐直身子,她想起了明朝的一位名震古今的天纵奇才。
“不知这位礼部侍郎,是否有个同为进士的儿子,叫王守仁的?”
齐茗点头:“不错,此人又号阳明先生,前阵子听说官至武选清吏司,正六品。算来不过三十出头吧?真是年少有才啊……但陆兄想必不输他。”
不,你陆兄连人家的车尾灯都摸不着。
王阳明!没想到和这样的大儒是同乡,不禁与有荣焉,陆淇平复了一下心情:“此等人才皆出余县,可见此地确实人杰地灵啊。”
不过奇怪,王主簿背靠大族,又有功名在身,怎么会沦落到在本县做个小小的主簿呢?
除非他得罪了人,被贬来此地。
……
临近年底,盗窃案频发。
衙门里递上来一桩案子,陆家村的某人盗窃了两枚金戒指,证据确凿确无可赖。
夜里,陆淇家的门便被敲响了:“筠哥儿可在家?”
原来是一个陆家村的族人,见陆淇出来,不由分说地推门进屋,便往桌边一坐,拿起茶杯猛灌了一气。
“你是族里的……”陆淇真没想起来。
族人不满地放下茶杯:“筠哥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小时候咱们还玩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