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盐运之福,余县虽然距离政治中心遥远,但交通颇为便利。
只要从涌川府走漕运,沿余江入涌江,过杭州驶进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就能在一个月左右抵达北京。
去时正值绵绵雨,淅沥沥下了一整夜,两岸残芦冒着青枝,天色水色都结着苍灰的朦胧感,唯有点点梨花在雨里透着十分的洁白。
行着行着,雨不知何时停了,江面上的风带着和煦的暖意,水中浮着嫩绿的荷叶尖,采下一角来嗅嗅,有股沁人心脾的微苦香气。
一开始,头一次出远门的陈银儿还整日坐在船头,与陆淇烹茶聊天、观赏沿岸风景,到后来看腻了,又整日待在房中发闷。
再后来连房中也坐不下去了,她一面嘟哝着“大家闺秀也不是好当的”,一面到处溜达,又想替艄公摇橹,又想下水捞芡实花,着实是被憋坏了。
陆淇也受不住她折腾,干脆自己写了些纸教她玩牌,如此才熬过这一个月去。
等上了岸,陈银儿活像吃了一斤十全大补丸似的,顿时跳起来,还得是陆淇死死拉住,才没让她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撒丫子狂奔。
“呼……”陈银儿忙戴紧了帷帽,轻声道:“淇儿,咱们这下去哪儿?”
“总之先寻个客栈把行李放下,而后去大理寺报到吧。”陆淇记着那个传信骑士的话:先公后私,面上做足。
就近在码头雇了脚夫并马车,拉着行李等物,便摇摇晃晃地往京城去了。
还未进京,正到城门底下,陆淇掀起布帘往外看去,只见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脸上都带着精神气,处处交谈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再往前看去,比余县城楼更高大庄严的一座城楼矗立在那,红墙青瓦、门洞高拱,门下站着两伍盔明甲亮的门军。
“客官,前面便要入城了。”车夫向帘内说了声。
陆淇忙把官凭路引并一吊钱取出来,正预备和车夫打听京城内有什么便宜清净的客栈,忽然听得前方传来马嘶声,马车顿时一摇,急停下了。
“欸?”陆淇揉了揉磕到的额头,把摔倒的陈银儿扶起来:“这却是何故?”
便听见前面响起一个雄浑的男声:“车中可是余县陆主簿?”
陆淇微微掀起帘子,前面三人鲜衣怒马,横马拦路,头戴乌纱帽,腰挎绣春刀,周围的行人们一见他们纷纷避让。
“正是下官。”陆淇立刻下了车,施礼道。
领头的那个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把纸上的画像与陆淇对比一番,才向身后的属下点点头。
便见几人牵开马,露出身后的一驾样式简单的马车来。
“陆主簿,我等奉北镇抚司衙门之命,前来接你。”领头的微微一抱拳。
而后他对陆淇雇来的车夫道:“你且载夫人到凤栖客栈投宿便是。”
那车夫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
这些人就是传说中明朝特有的情报机构,锦衣卫?
锦衣卫是皇帝亲军,北镇抚司又负责百官的监察抓捕,他们此时要带走一个小小的县城主簿,陆淇岂敢说个不字?
安抚了陈银儿,陆淇便随着上了那马车。
直行到了个高悬牌匾的大门口,陆淇便要下车,却见马车把方向一转,路过门口,却从高墙边一个角门里进去了。
又转了几个弯,听见外头喊住马,陆淇才在一扇乌漆门前下了车。
方才那几个人不知去了哪里,又换了一个满脸严肃的锦衣卫来引路,推门走过廊道,便看见半墙的月季旁坐着个中年男人。
锦衣卫躬身施礼:“指挥使大人,陆筠陆主簿带到。”
指挥使?他就是如今锦衣卫的首领牟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