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口小儿,岂敢胡言!”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把弘治帝惊醒了。
那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身份颇高,就算在御书房里也有个板凳坐着。此时他站起来怒目圆睁,对陆淇嗤道:
“区区微末小吏,也敢在天子驾前大放厥词?海禁之政乃我大明太祖皇帝定下,代代相承从无废止之论,祖宗之法岂可擅变?
你难道想说太祖太宗皇帝都不及你这小儿聪明吗?擅言国策,其心当诛!陛下!千万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大明之富居天下之首,何须与番夷通商攫取财富?
太祖曾言,我大明只要应时耕织、勤勉不辍,其利于国已足。所谓海禁断渔民活路更是妄谈!小儿,老夫问你,此言是谁人教你的?”
“老大人,此言无需人教,小生生于沿海所见所闻,自个儿领会的!”陆淇用揖礼掩去了脸上的怒气。
陆淇自问不一定有朱元璋聪明,但是对于今后时代走向的了解,却敢说朱元璋比不上任何一个现代人!
弘治帝皱了皱眉,王尚书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这么多年他兢兢业业、遵节守礼,做臣子们口中的好皇帝。
但早年间的李广案,却早已将他“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幻想打破了,原来贤明的君主手下也会有贪官污吏,礼不是万能的。
底下几个文官纷纷应和道:“王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莫要听从小儿胡言!”
弘治帝一摆手:“好了!王尚书,小小年纪能有此番见识已是不易,况且本次寇患,郑谷二人可是推他居首功呢!”
王尚书这才罢了,撇一眼陆淇,用鼻子哼了一声:“哼,年少轻狂!”
陆淇没料到弘治帝会为她打圆场,更没料到郑笃志和谷大用会把功劳都推到她身上。
“微臣只是略尽绵力,岂敢言功!”陆淇赶紧谦虚两句。
毕竟自古以来,论功行赏都是官儿大的功劳高,她一个无名小卒拿得太多,容易成为靶子。
“嗯。”弘治帝点点头:“谦和有礼,也有才学,殊为贤士,看来盛名不虚呀!听说你还会改造火器?”
这个只是昨天随口一说而已,陆淇尴尬地拱手:“臣……”
“好!”弘治大气磅礴地一挥手:“来人,拟旨!涌川府秀才陆筠甚贤,着封为东宫侍读,明日即任!”
“什么?!”
底下的官员们愕然失色,王尚书又站起来:“陛下,此事于礼不合!太子侍读事关国本,必当慎重!应仔细遴选名门中学识渊博、德行兼优的学士为之!”
弘治的目光微微一冷:“我大明的国母向来也自民间挑选,太子侍读为何还选名门望族?”
王尚书仍然不同意:“此儿年纪尚幼,唯恐性情未成,况且他功名唯止秀才,怎堪见教太子?按臣等愚见,给他个知县做做便是。”
“这个好办。”弘治又对旁边拟定圣旨的太监挥挥手:“再加一笔,赐陆筠同进士出身,来日华门唱榜时并列其上!”
倒想不到弘治帝如此看好她,这下子就轮到陆淇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