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勒马声,院里出来了几个锦衣卫,为首那个正是当初进京时,在门口拦住陆淇马车的那个缇骑。
他向陆淇拱手,谦卑地笑道:“卑职锦衣卫百户岑群,见过陆佥事。”
“岑百户。”陆淇行了一礼:“可是宫中召我去?”
岑群点头:“正是。听闻尊夫人贵体有恙,陛下特意嘱咐,等陆佥事安顿好后,再随卑职入宫。”
把陈银儿抬进屋里,陆淇意外地发觉魏诚竟然不见了。
“您找那个孩子吗?早上太子殿下派人将他接入了宫中,现在应该是在东宫。”岑群在身后解释道。
想必朱厚照不会为难魏诚,安顿好陈银儿之后,陆淇便随着锦衣卫进了皇宫。
……
与儿子推心置腹地谈了谈,弘治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化作了遗憾。
先皇在时,万贵妃把持后宫,宫女太监们怕年幼的弘治帝被发现,把他藏在安乐堂里,吃百家饭长大,直到六岁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因此,弘治帝对自己的儿子极尽宠爱,或许也算对自己当年,不能享受亲子关系的一种补偿吧。
可是这半年间,弘治帝的病情反反复复,因病罢朝多次,延医问药不在话下,求神拜佛也没有起色。
或许是大限将至?
弘治帝对死亡没有什么抵触,纵然是秦皇汉武又如何?他们要是真能千秋万岁,还会有大明朝吗?
可见天子也是会死的,当年他的父皇如是,他亦如是。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宝贝照儿。
朱厚照还太年轻,根基浅。朝廷里那些三公六卿们看起来忠实可靠,但谁知是不是下一个李广?他必须给儿子留下一股力量,以平衡内外势力。
现在看来,陆筠或许会是个可用之才,可弘治帝已经没有慢慢测试他的时间了。
突然,殿外响起太监的唱名声,打断了弘治帝的思绪。
原来是陆淇到了。
“宣他进来吧。”弘治帝轻轻咳嗽两声。
陆淇趋行而入,行礼道:“微臣陆筠,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弘治帝赐免礼,并让苗逵搬了把绣凳来赐座,一时间让陆淇有些受宠若惊,想不明白皇帝想干什么。
她不是没去点卯吗?这怎么跟立了大功似的?
弘治帝挥退屋里伺候的太监们,把殿门也给关上了,这才开口道:
“陆卿,朕要问你一些问题,你若答不上来,或是答得令朕不满意,朕可要摘下你的乌纱帽。”
“臣一定知无不言。”
弘治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朝中有官吏贪污腐败,你会如何?”
“臣会将他们揭发出来,以正法纪!”陆淇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你发现朝廷奸人当道,文武百官腐败成风,揭举无门,你会怎么办?”
陆淇想了想:“臣会保全己身,同时尽可能保护清流,团结力量铲奸除恶,以正朝纲。”
弘治帝深吸一口气:”如果你只能堪堪保全自身,却无力回天,你会如何?”
陆淇愣住了。
“你会致仕离京,回余县去种地吗?”
历史上,这样的时间很快就要来了,朱厚照登基后刘瑾把持朝政,把整个朝廷弄得乌烟瘴气。
陆淇思考着,如果那一日照旧来临,她会像唐伯虎那样回归田园,老死花酒之间吗?
不!
陆淇毅然抬起了头:“官场上烂一点,又要有多少百姓遭受苦难?越是风大雨急,越要打伞,绝不能把权势拱手让给奸人!
官场上多一个好官,就能让多一方百姓得到善待,所以臣不会致仕!”
大殿内落针可闻,弘治帝轻轻把茶盏放下,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