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的太监一路飞马赶到神机营,时间还未至二更。
没有骈文,没有华丽的词藻和用典,这道显得异常简洁的圣旨随即出现在陆淇手中。
“陆参将,劳您点齐兵将,搬师入京。”太监行礼道。
陆淇也讶异着,宫中向来有御马监下四营守卫,没想到弘治帝竟要换成她。
但是反过来想想,这大概就是在新皇登基前的权力过度期,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的常规操作吧。
毕竟朱厚照被立为太子,又是弘治帝的唯一儿子,其他亲王早就被派到封地去就藩了,纵观整个北京城,还有谁能威胁到朱厚照的皇位?
连夜整队拔营,陆淇带着五千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入了北京城。
先与陆淇交接的是御马监,右哨营人马在四大营原先的驻扎处扎起营寨,陆淇才忙赶去紫禁城领换防令牌。
等赶到当值班房外,已然天色将晓。
累坏了的陆淇抹了把汗,提着沉重的裙甲一步步登上台阶,把名姓报与小黄门通传,便可以在等候通禀时稍微歇一会儿。
进了班房,里面没有点灯,只隐约看见里头坐着个当值大臣,单手托腮昏昏欲睡。
听到陆淇进来的声音,那人像触电似的刷地蹦起来:“公公!陛下有何圣谕?!”
把陆淇吓得一跳:“诶诶?”
意识到认错了人,他才点起灯来,照了照陆淇:“吾乃是吏部侍郎焦芳,这位将军来班房何事?”
“焦大人,末将神机营下右哨营参将陆筠,奉圣旨来宫中换防,已领右哨营五千兵马驻扎下了,此来自是领宫门令牌的。”
陆淇行礼,身上的甲胄咔咔直响。
焦大人瞪大眼睛:“宫中换防?这么大的事,怎么却不报与我知?”
这陆淇就不清楚了。
这边正说着,忽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黄门闪进门来,惊慌失措地叫道:“焦大人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了?!”焦大人跳了起来。
小黄门急喘两口气:“太子爷提着剑追砍建昌侯爷!”
“什么?!”
陆淇两人都大惊。
建昌侯名叫张延龄,是张皇后的兄弟、寿宁侯张鹤龄的弟弟,同样也是朱厚照的亲舅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外甥提着剑追砍舅舅?
地点就在寝宫旁的雨廊下,陆淇跟着小黄门赶到时,张延龄正在秦王绕柱走,朱厚照提着剑追在后面。
四下里一众太监侍卫拦也不敢拦,跑也不敢跑,见陆淇过来就像见了救星似的。
张延龄一叠声地喊:“来的好来的好!兀那小将,还不速速来救本侯!”
朱厚照怒道:“哪个混账敢救他,我一并砍死!”
眼见张延龄要跑到跟前,陆淇不着痕迹地闪身过去,挡住朱厚照:“太子殿下!”
见面前有人拦路,朱厚照暴怒上头不管不顾,举剑就要砍过来,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陆侍读?”
“是我。”陆淇摘下兜鍪,行了个礼。
朱厚照上下一打量,嘴角露出点笑容:“好一位神勇小将!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穿这身呢!不错,待我砍死了建昌侯,就带你去见父皇!”
见他还有再追的意思,陆淇连忙揽住他的肩膀:“太子殿下!建昌侯到底是您舅舅,不知道他犯下了什么大错,你要当众杀他呢?”
朱厚照一指那边瑟瑟发抖的张延龄:“你可知刚才我觐见父皇,他也在宫内。当时父皇正昏睡,我亲眼见他笑眯眯的,拿起桌案上的十二旒天子冕,戴在自己头上!”
嚯!
这位建昌侯,比他哥寿宁侯更能作死!
这旒冕又称平天冠,就算皇帝也只有登基大典、祭祀天地社稷等时候会穿,八成是弘治帝命人拿出来,给朱厚照登基宣旨仪式上准备的。
“父皇还在病中,他就敢当面做这等不忠之事,此等贼子不赶紧杀了,留他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