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去和他的父母团圆了。”
这一句话,让倔强的少年终于忍不住悲痛,泪水如大雨般倾泻而下,坠落在父亲的手背上。
“啊啊啊啊啊!!!!”
仰天而悲啼,状如泣血之朱雀。
雷鸣电闪,骤雨疾风,仿佛上天也在与他应和。
听者无不心如刀割。
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喊,玻璃屏风后的哭声陡然增大,王岳忙命宫人请张皇后等天眷往隔壁殿内避一避。
后面还有守灵大礼要办,天眷们身子弱,不能现在就把眼泪哭干了。
殿内的太监们扶着天眷离开了寝宫,一时间龙床前只剩下了陆淇和朱厚照两人。
半晌之后,朱厚照才抽噎着,稍微平静了下来。
陆淇拿出帕子递给他,轻声叹道:“殿下还记得我给您讲的故事吗?”
朱厚照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声音还有些颤抖:“哪个故事?”
“人的一生会死三次,第一次是肉体死去,宣告生命终结。
第二次在葬礼上,意味着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断裂了。”
朱厚照通红的眼睛看盯着陆淇:“第三次是真正的死去……再也没有人认识他,好像从没来过人世间一般。
不!我会永远记得父皇的!我还要让史官牢牢地把父皇记在史书上,今后的读书人都得读父皇的丰功伟绩!”
“说的没错。”陆淇点头:“可这不是最主要的。”
“那什么才是最主要的?”
灯火摇曳了一瞬,朱厚照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期盼,仿佛被抛弃的孩童。
陆淇深吸了一口气:
“孔子、孟子、老子、庄子……你看,古来圣贤有几个活到今天?但每当你我读经史典籍时,仿佛就与相隔千年的圣贤心心相印。
他们此身虽死,心就没有死!只要有一人能继承他们的学说,他们就活在后人的心里!殿下,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
朱厚照憧憬地抬着头:“长生不老……”
“殿下!”
陆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只有您能继承这颗心,让先皇活在您的心中吧!”
看着陆淇坚毅的神色,朱厚照慢慢直起脊梁:“你说得对,父皇走之前一直在传授我治国之道,他是要我继承他的心。”
“继承遗志,成为像先皇一样的好皇帝。”
朱厚照最后用帕子使劲擦了擦脸,仿佛在抹去脸上的痛苦与软弱,做一个好皇帝的第一步,从接受父皇驾崩的事实开始。
扶着龙床,他摇摇晃晃但却坚定不移地站起来,对着殿外喊道:“来人!”
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王岳、苗逵和刘瑾等人忙赶进来:“殿下!”
“为父皇洁体更衣。”
几人连忙答应着,轻声叫混堂司的人进来。
外头的风雨声好像小了些,能听见内官监正在安排人员布置宫闱灵堂。
疲惫的少年走到窗前,背起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方帕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谁保证。
“看着吧,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