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涌出的泪水,一旦决堤,就再也难以收回。
绝望与黑暗一同将陆铮包围,悲伤、不甘以及很多种复杂的情绪,在这暂时无人通过的消防通道内涌向陆铮。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颤抖,自己的十指在颤抖,自己的双腿也在颤抖。
扶在墙上的掌心,早就沾满了数不清的灰尘,陆铮哭着,“我该怎么办……”
混乱、愤怒、绝望与哭泣带来的窒息,将陆铮俘获。
她怨恨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怨恨自己要小小年纪就面对这样的事情。
她更怨恨自己那可笑的心——
陆铮怨恨自己无法丢下这些紧紧掐住她咽喉的“家人”,只因为幼年时期给予过她丁点的爱意。
想要发泄。
可当愤怒占据大脑,陆铮抬起手,准备砸掉手机泄愤的瞬间,理智重新归拢——
比起砸坏了手机没有资金去买新的手机而言,在情绪上头之际,选择用暴力的手段对待无辜的人或事这一点,更让陆铮感到崩溃。
因为她发现,自己在无形之中,越来越像陆文康了。
而这,才是陆铮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一声清脆的“嘎达”声,手机从陆铮的指尖滑落。
方形的机身在手机壳的保护下在尘土飞扬的消防通道内滚了小半圈,便停了下来。
陆铮缓缓地靠着墙蹲下,不敢再让自己的双手接触到任何东西。
她只能紧紧地用十指扣住自己的胳膊,放声大哭。
起初,压抑的哭声不断冲击着沉重的防火门,从那细微的缝隙中溢出的是少女的不甘。
而后,那压抑的哭声随着情绪的浮动,逐渐变大,她的嚎啕大哭穿透了防火门,却没有引来任何一个人的驻足。
因为这是在医院,这是在遍布病痛与无能为力的地方,人人都是苦命人,谁又会为了陌生人停留。
陆铮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她希望自己能够真真正正地当一回鹌鹑。
“要怎么办啊,陆铮……”
陆铮抽泣着,反复质问着自己,可她除了重复该怎么办,只能任凭这汹涌的情绪将她吞噬。
直到——沉重的防火门从外被打开。
门扉被推开,医院走廊内的光线挤进了黑暗的消防通道。
来人逆着光站在门口,没有走近陆铮。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站到陆铮终于愿意从崩溃的哭泣中分给他一丁点的注意——
陆铮机械地抬起头,她的两条腿发麻,剧烈的哭泣让她几度缺氧。
耳朵不停地传来嗡嗡的耳鸣声,她看见那人站在消防通道的门口,身上镀着一层微弱的光。
是谁?
陆铮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沾满了灰尘的污水却让陆铮的视线更加模糊。
她一边哭喘着,一边麻木地拭去脸上的泪水,直到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是朗陈南。
朗陈南穿着那件常穿的黑色风衣,静静地站在楼道的逆光处,那双淡漠的丹凤眼,隔着一片虚无的黑暗,找到了陆铮。
在两人视线相交的刹那,陆铮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忘记了去问朗陈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只是凭借自己崩溃了的本能,就像问自己那样,看向朗陈南,然后哽咽着问道,
“怎么办啊……陈南哥?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