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氏的手段和心思,淳祈帝并非没怀疑,只是不想较真。这事儿,到这,也没真叫路氏讨到好。争宠,从来都不简单。四月初,一行人离开钱塘去榕城。榕城,濒海,但秦承不怎么做海上生意,这儿就比不得钱塘富庶。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鲜,最重要的那个鲜字。这个时代,交通到底不便,即便在皇城,也很难吃到正宗的海鲜,在这里,倒是能让一行人大饱口福了。可对于许多人而言,吃不惯是其次,不晓得怎么吃才叫普遍。淳祈帝觉得疑惑,钱塘似乎带走了小嫔妃的精气神,他总觉得这几日小嫔妃蔫巴巴的,叫他都不自在。淳祈帝有些气:“爱妃怎的了?不若朕着人送爱妃去钱塘可好?”销雪知道,淳祈帝这脾气又开始作怪了。“陛下,您见过大海么?”淳祈帝眸色一闪,心说这小嫔妃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但没那么气了:“爱妃这是想去看海?”销雪给淳祈帝捏肩,淳祈帝宽肩窄腰的,身体倍硬朗。销雪那手比起来可以说是柔若无骨,与其说捏肩,淳祈帝倒觉得人是故意在他身上作怪,故意撩人。“臣妾可是瞧过舆图的,但那舆图也没海的模样。再说,那书里诗里也有不少写海的,臣妾瞧过溪流、湖泊,却真未见海一面,倒真是有几分好奇。”淳祈帝被销雪说得心神微动,毕竟,这是少数他没瞧过的东西。“陛下,您能带妾去么?”淳祈帝冷哼:“这会子记得朕了?朕还以为希儿又要约着明贵妃去瞧了。”销雪愣神,这皇帝气性真大,占有欲还强到不行。她倒不觉得淳祈帝是吃醋。销雪那反骨的话就藏在喉咙底,海又不比湖的,离城中心老远了,她也不能与明贵妃同去啊。当然,销雪也是有私心的。她就猜,海这般远,这般偏,皇帝这种身份好端端可不会去海边。但海,没瞧过的人永远无法窥见它的壮阔豪迈。曹操酒后观沧海尚且咏叹星汉灿烂,若出其里,销雪不信淳祈帝瞧了后心中能毫无波澜。她要陪他看,以后每当淳祈帝想起一望无垠的海面,都要忘不了她。销雪声音又软了三分,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些:“好陛下,您就答应人家吧,陛下真是最最重要的。是妾不好,妾就不该怕陛下烦妾就去寻明姐姐的。”“朕何时烦你了?”真是难哄啊。“妾同明姐姐吃啊玩啊,都是些消度时光的,陛下天天正事都一堆,妾哪里舍得烦您呢……大不了日后妾不寻明姐姐玩儿了么,新鲜劲儿过了,外边就没多好玩。”淳祈帝还算满意:“依你。”淳祈帝没避着销雪,召来榕城知府,但这知府听得这消息,却是眼神虚飘,支支吾吾:“回陛下,离榕城最近的海……也有几个时辰的路。再者,海边多礁石绝壁,风浪又急,陛下的安危最要紧,这事儿,还望陛下三思啊。”若淳祈帝没看出来这知府的心虚,淳祈帝或许真会三思:“朕是通知爱卿。”这知府当即就跪了:“陛下,微臣不是不乐意带陛下去,只是恰逢四月,倭寇猖獗。那些倭寇占着海上优势,劫渔船抢渔民,海边,实在不太平啊。”淳祈帝当下就起了怒容:“朕此次出巡,本意便是了解民生,尔好大的胆子,打算瞒朕到几时?”“臣有罪。倭寇训练有素,出没无常。”知府的声音起了哽咽,“臣派的人不是被抛尸海里,便是消失不见,去年秋日,臣便上了奏折。只是榕城到底不大,纵然倭寇烧杀抢掠,也并未成大事……臣以为陛下……”“卿上了几封奏折?”知府身子一抖,颤着声,用抖着的手指比了个一。淳祈帝气急反笑:“朕瞧你这官是做得太大了!秦承不缺知府,不养废物,在其位不谋其事,朕看你脏了一身官服,不如滚去解甲归田!”地方官吏对皇帝有着天然的畏惧,哪里承受得了皇帝怒火,只顾着磕头了:“臣有罪,臣是怕这起子污糟事扰了陛下南巡心情。海边人少,村落零散,臣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臣愧对天恩,臣领罚。”说着,就不舍地摘下自己的乌纱帽。这倒让淳祈帝高看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草民孔善林。”淳祈帝对这名字没印象:“在榕城做了几年知府?”“这才是第二年。”“从前在哪任职?”“微臣在长县做了八年县令。”“榕城从前的知府呢?”孔善林眼里闪过一丝情绪:“被调去扬州做通判了。”“即日起安排出巡,朕倒要瞧瞧这倭寇究竟如何。拿起你的乌纱帽,滚。”孔善林是不是真无作为不好说,但这会稽郡……真得治了。事儿没查到底,淳祈帝也不至于一口就要革人,毕竟这孔善林,貌似有点心眼。淳祈帝这般,销雪真是第一次瞧见,给人倒了杯茶,一时竟找不到话说。淳祈帝拍拍销雪的手:“朕还得多谢爱妃这阴差阳错,叫朕发现这等伤民之祸。”“臣妾听陛下同知府说话,都是直白的话,到最后却叫臣妾搞不懂了。对比起来,臣妾真是个吃白食的。”淳祈帝起了兴味:“你要懂这做什么?那爱妃说说,你觉得朕该拿这人如何?”“这臣妾哪里晓得,总之陛下有陛下的思量,陛下可不会错。但臣妾也晓得官场诡谲,一件事能做八年,不是无门便是无赖了。”淳祈帝笑:“爱妃倒是机灵。”又召来江海,“江海,去叫王振盯着知府办事。”淳祈帝要去海边这事,并没大肆声张,可以说是轻装出行,除了销雪,仅苍岚、王振、知府、崔万卿几人带着军队跟着。李之樗留在榕城守皇子宫妃。越靠近海边,那路真是越陡。销雪是同淳祈帝坐在一顶轿内,这轿大抵是这几年来销雪坐得最差的。:()娘娘天生尊贵,一路宫斗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