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土生土长的,对火器还只觉得十分神秘难解的靖人而言,江慧嘉对这东西的了解当然还是要更多些的。她一下子就又有所猜测:“火器的发展需要过程,从唐末最开始出现初级的投掷型火器到如今,过去的时间也并不太长。如今这火枪的器型构造肯定还有不少缺陷,要么是很难大规模生产,要么就很可能还是一次性物品。”想到这里,她倒是心情复杂地有了几分放松。“我也还是有着怯懦的时候啊……”她暗暗叹口气,默默感慨,“变故太多,我已应接不暇。我竟然也会害怕热武器在这古代世界提前大规模登场,我……没有那么神。”神医的身份不过是她给自己拉的虎皮,可她真的是神医吗?她成神了吗?她没有,就算她的医术当真高出时代一部分,她也只是一个医术更高明些的大夫,她不是神。面对这一桩桩的乱事,她也会害怕自己终有一刻应付失误,而后走向不可测的危险结局。正如此刻,昌平帝又一次病危了。她还能把昌平帝救回来吗?如果救不回要怎么办?纵使她在宋熠面前将话说得再从容,其实她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忐忑的。轿中,江慧嘉思绪纷飞。外头众力士也是脚步如飞。过了禁宫的门,走过一重重宫道。路上,又出现不少纷乱的声音。还有许多,是朝堂上大臣们的声音。皇帝除了宣江慧嘉,还宣了朝廷所有三品以上要员进宫!突破世俗的又一次辨证论治江慧嘉到达庆寿宫的时候,崔铮等最顶级的一批重臣,已经跪在昌平帝的寝殿里了。太医局副局判孙太医刚刚亲手服侍着昌平帝用过人参附子汤。其余还有几名太医跪在孙太医身后,众臣之前的位置。大家都静默不敢出声。而用过人参附子汤后,昌平帝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仰倒在床榻上,呼吸急促,喉间“嗬嗬”有声,显然是很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却竟都无力组成语句。只有一些凌乱声音,表达他此时的急切。太子也跪在他床头边,这一次他脸上终于不再是坚冰般的冷漠。江慧嘉进门时,他豁然转头,眼中有了沉痛。“江神医。”太子说,“来救父皇!”江慧嘉心微微一沉,果然,她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到了。昌平帝的身体状况又变糟了,之前江慧嘉跟宋熠说,有她在昌平帝摸约还能有两三天生寿。可她忽略了这些顶级权贵们在面临权利更迭时到底有多能折腾,因为景安王的逼宫,昌平帝情绪再次有了过大起伏。如此情况下,他别说是再支撑两三天了,就算是江慧嘉出手,昌平帝也未必能够撑过今天,甚至是,要撑过眼下这一刻,只怕都难。人是一种不自觉就会反复无常的生物,此前,昌平帝虽曾说过不论江慧嘉能不能再为他延寿,都不治罪于她的话。太子也有过类似于“不会怪她”的承诺,可真到了那种要紧时刻,他们就一定不会迁怒吗?江慧嘉没有答案。这种事情,不到时候,只怕就连他们自己,也很难有答案。江慧嘉只是默默在心中咀嚼了一番“来救父皇”这几个字,暗暗思量太子此刻心情。她想:“至少我必须做到给皇帝抢救出一个能完整说出遗言的时间,希望有此缓冲,太子能找回理智。”一切心理活动,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片刻间。江慧嘉来到了昌平帝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先探了探他的脉。当然,这其实只是做给众人看的。实际上她的天眼早已暗中打开,探看了昌平帝身体状况。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什么有效用什么,天眼最好用,切脉则成了辅助。“多器官急性衰竭!”这是昌平帝此刻的病状。而导致他眼下痰迷,有口难言的,则主要源自于心火上逆。说白了,还是气的,急的。景安王的逼宫看起来似乎是早被他有所预料,甚至可以说是他早就张着口袋做好了局,等着景安王往里跳呢。可景安王真的做了,又因此而身死了,他似乎也仍然十分难过。人参附子汤为何无效?因为人参附子汤主回阳救逆,而此刻昌平帝的状况已经不再是以阳气暴脱为主证!却是以热陷心营为主证。中医治病有个非常有趣的原则,叫做“同病异治”。什么是同病异治呢,就是说,病也许是同样的病,但同样的病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它却可能“证”不相同。正所谓“证同治亦同”,“证异治亦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