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来了艳若桃李的女子,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目光。着玫瑰色蹙金双层长尾礼袍,腰间配的白玉蝴蝶坠长翅翩翩,一整套玫瑰金海棠华胜步摇更映她人面桃花,从仪仗中不难看出,这是整个齐朝的明珠,长公主裴韶仪,一双凌厉勾挑的丹凤眼和裴寂华长得很像。与夜澜一样,都是初见就能叫人惊艳的容色,较之夜澜孤傲锋利清冷自持,她美得更张扬大胆,恣意洒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妃子,这两人,一个是雪峰山峦的皎月,一个是瑶台仙池的牡丹,都是世间难见的好皮相。至于洛蕴柔的暗朱色罗金凤袍,倒是显得有些老气了,不过,因为她是庶女出身,穿不得正红,明朱,瑰红之色,倒是情有可原。不管暗下怎么想,明面上这都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华宴。酒至三巡,歌舞也渐渐收歇。一个官阶挺高的齐朝官员站起来要为夜澜祝酒,夜澜还没有用自己一贯的温柔语气讲出来你是什么东西,孤为什么要接你祝的酒这句话,他就斟了满满一酹往地上倾洒:“此一酹,献于吾大齐战死的好儿郎。”景离思被夜澜按住,方不至于当殿掀桌子砍死这个老不死的齐官,厉骁袖子里一支扁平纤细的刀片寒光一敛,在夜澜的目光下塞回去了,但一个眼神扫过,叫这个齐官哆嗦一下。夜澜突然有些可怜他,这个人是造了多大孽,才被裴寂华推出来当枪使啊,目光鼓励他继续。齐朝老官绷直了又斟一酹,再往地上泼了个干净:“再一酹,祭于吾大齐被屠杀的子民。”最后又斟一酹,奉上:“最后一酹酒,祝于夏朝君王,千秋昌盛。”夜澜勾起一抹笑来,过渡至眼底埋下重重阴霾,扬起下巴在大殿内扫视一圈,殿内鸦雀无声,无人敢与之对视,然后挑起眉梢,冲高坐主位的裴寂华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子,背脊挺得很直,自成一番风骨,稳稳地接过白璧无瑕的玉盏,将酒液缓缓浇在地上,她开口,声音澄明又携着居帝位者方有的雷霆之威。“此一酹,献于四年之前,北郡之役中,为国捐躯的雁门关守将,七千九百五十三人,愿他们英魂安息。再一酹,献于四年之前,北郡之殇中,惨遭血戮的大夏百姓,九万七千三百六十七人,愿他们往生得幸,不遭战乱。最后一酹,祝于今夕吾千千万万大夏将士,大仇得报,血辱可洗,英烈一万四千一百一十九人,吾至死不忘,永诏恩德!“三盏酒堪堪泼尽,夜澜迎着光看那漂亮的白玉酒盏,指尖一松,那精雕玉琢的杯盏触及冰冷的阶面,一声脆响,碎成了四瓣,她冲帝祚之上的裴寂华笑了笑:“孤知晓,这宴上必有些道理要辩,孤今日不妨同诸位说清楚。”看了看还弯着腰动作的老臣,讶然,好像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一样:“这位大人真是客气。”伸手扶他,指尖在他手腕上一摁,那人便冒着冷汗跪在地上,膝盖正巧嵌上了那片玉盏碎片,当堂痛呼,边上的侍仆将场面收拾干净。夜澜目送那位老大人被抬走,又祝了几句早日康复的鬼话。景离思看得很清楚,这个穴道,这个玉片嵌断的经脉,这位炮灰老不死的,这半辈子就别想站起来了。她环顾四周:“敢问诸卿,北郡之战,可是吾夏朝挑起来的?当时你们想着成王败寇,天经地义,而今日弱肉强食你们倒不认了,口口声声喊着什么仁义大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齐君以为呢?况且,后续我军清点人头时,不过区区八万来人,齐君不用差人祝酒给孤祭亡灵,孤早给自己攒了一万人头的阴德,自能千秋万代,长命百岁,福泽延绵。不过孤也行了仁政,孤攻城行令之前,可是发了诏令,不追逃民,只屠一城,可奈何他们故土难移,孤不过行人方便。诸卿觉得呢?“她向龙祚之上帝后二人拱了拱手。洛蕴柔面色发白讲不出话来,裴寂华面无表情道:“夏君真是慈悲心肠。”夜澜抿一口酒:“是么,本君也这么觉得。”一番话像一个个干净利落的巴掌,将齐朝上下脸抽的生疼,但宴上总不能将关系闹得太僵,这群身经百战的政客换上一张皮再接着互相忽悠。☆、无论心里这么想,宴上的两位君王都是安然平和地坐在一张宴席上谈话。关于政治的宫宴往往置办得极规矩,男女分席,女席这边,不过靠裴韶仪撑着,至于为什么不是一国之母洛蕴柔,呵……怎么讲呢,齐朝士农工商等级森严,商为末等,其中嫡庶尊卑又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