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只看了她一眼:“皇后来了,可有急事?”
皇帝的预感成了真,胡皇后的确十分贤德,问候了丈夫的吃穿用度,起居饮食,又提及了昨日贵妃的孩儿病倒后如何延医用药。
“这些事,皇后一直处置地十分妥当,倒是不必事事报与朕。”朱瞻基有些不耐,任谁通宵斗了一晚上蛐蛐儿又撑过早朝之后,也不想听这些废话。
但是他知道,皇后必然有话要说。
果然,在窥见年轻皇帝面上郁色濒临发怒之前,皇后叹了口气:“皇上,您的师弟每次来了又走,您都会难过好长时间。既然如此,不如封一个御前带刀侍卫,或是任个锦衣卫指挥使,总好过这般做个江湖草莽。”
朱瞻基收起百无聊赖的神情,变得意味不明:“你在朕身边安插了人?”
胡皇后被皇帝的眼神一蛰,吓了一跳,她强撑着道:“陛下,宫里养了两只仙鹤,前年啄伤了刘昭仪,陛下却丝毫不理会。这些年,臣妾也明白了,仙鹤是养给旁人的。臣妾方才见到那盘剥过的核桃,这些年,皇上只在他来的时候会让人备下这个。”
朱瞻基眯着眼看她,看得她面色越来越苍白,才缓缓道:“皇后,你该将心思多多放在后宫。前朝的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皇后面色苍白,但仍旧笔直站着,脸上就差写着忠言逆耳。她规劝道:“皇上,您这般不合规矩,后宫是嫔妃居所,您让一个江湖中人在紫禁城内来去自如,皇上要让内廷指挥使们如何是好?抓还是不抓?”
朱瞻基从碟子里拿起一个核桃,在手里慢慢捏碎,挑出一粒果仁儿慢慢嚼着:“还有呢?皇后,你应该还没说完罢。”
胡皇后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咬牙道:“深宫禁地,让人来去自如,假使这一点被有心人利用,潜入禁宫行刺杀之事……”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丈夫,改口道,“但凡这点被有异心的人利用,皇上就不顾惜自己的安危了吗?若是贼人潜入后宫,是不是要逼死后宫嫔妃以明贞洁,才肯罢休?”
朱瞻基慢慢嚼着桃仁儿,面色平静,似乎被劝服了。
他低着头:“皇后说得对。”
胡氏苍白的面色终于有了血色:“陛下真的喜欢……”她面上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
“封一个御前行走,或是一个指挥使,也是一个办法。”
皇帝似笑非笑:“皇后果真贤德,秀外慧中。”
皇后:“臣妾与陛下是少年夫妻,自是一体,皇上知道臣妾的心意就好。”
皇帝接下来又说道:“可惜,你不会懂。”
他看过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如何对待彼此,不必开口,便知对方所思所感。哪怕不在同一屋檐下,也能感受到互相的羁绊。
这样的东西,实在太过奢侈,以至世间罕有。
皇后一怔:“皇上?”
朱瞻基笑了笑,随意说道:“那年我在应天府,父皇在京师钦安殿驾崩,二叔在乐安提前二十天知道消息,在从应天府往京师的每条大道小路上,他都设下天罗地网伏击于朕。你知道朕是怎样比他更快一步出现在良乡的?”
这是一个王朝的秘密,亲缘在自相残杀中的消弭殆尽。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有传闻太子能提前赶到京城登基,分明在皇帝弥留之前就已经启程,这正好说明太子有毒杀亲爹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