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
董孝通正色道:“敢问世子殿下,屡为国朝立下奇功,又是为何?”
齐烨耸了耸肩:“因为我善。”
“本官,原本以为看不透殿下,可这几日方知,非是看不透,而是殿下也看不透,看不透这世道,看不透人心。”
董孝通抬起头,双目灼灼:“你若爱财,就没有今日南野,没有此时边关,你若贪权,便不会来南关,既不爱财,也不贪权,又为何奔波劳碌?”
“说了你也不懂。”
“是,本官不懂,可殿下想过没有,今日,你简在帝心,明日,太子殿下登基,倚你为左膀右臂,后日呢,后日又如何,后日之君,也如今日这般对你信任如初吗,还是你齐烨的后人,也如你这般长袖善舞游刃有余,或是如你这般既不爱财也不贪权?”
董孝通呷了口冷茶,自嘲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若不死,便是大军以雷霆之势诛灭九族,可臣…如何叫君不令臣死呢,本官日日思虑,想到了,如喻家一般就好,敢问殿下,若户部侍郎贪墨官粮百万贯,更是犯下祸及全族之大罪,朝廷会论罪吗。”
“自是会论罪。”
“可若这侍郎是喻文州呢,喻家喻文州,犯了祸及全族的重罪,宫中,朝廷,会真的抓了喻家满门吗?”
齐烨哑口无言,沉默,便是回答。
自然不会,喻家的影响力太大太大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被朝廷问罪,可换了喻家,宫中会考虑后果,朝廷也会如此,绝不会大动干戈,至少初期不会,只会想尽办法不断削弱喻家的影响力。
“这便是本官为何贪心的缘故,本官犯了罪,祸及全族,喻文州犯了罪,至多没了官身罢了。”
董孝通凝望着齐烨,鬼使神差一般:“为何,凭什么,君是一样的君,罪是一样的罪,为何喻家不能死,凭什么我董家就要满族皆死?”
董孝通霍然而起,拱了拱手:“若殿下敢言,承诺我董家世代效忠大康,世代忠君爱国,宫中,朝廷,便会永远不动我董家,那我董家子弟必肝脑涂地报效国朝,再无一丝私心,殿下,敢说这话吗?”
齐烨,依旧哑口无言。
有一句话董孝通说的不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六不是明君,却是明事理的皇帝,小二,还没当上天子,就算当上了,也不会乱杀无辜,可小二的儿子康珏呢,康珏的儿子,他的孙子呢,谁能保证之后的皇帝都“明事理”,不乱杀功臣?
皇帝这职业也不是应聘上岗的,世袭,基因这种事说突变就突变,鬼知道再过几代康家会出现个什么玩意。
还有一句话,董孝通没直接说,却也等于说了。
别说他董家了,就是幽王府,就是齐家,过了几代,要是子孙不成器,偏偏又遇到了暴戾成性的皇帝,幽王府不会被满门诛杀?
“我不反君,君欲杀我,何故?”
董孝通和气胆大,毫不掩饰:“我不势大,施大者必会打压于我,我不反制,便要身死,若想反制,便要势大,我势渐大,君…自不然敢杀我,这,便是本官,我董家,我等世家,为何贪心不止的缘故!”
齐烨,面色阴沉如水。
旺仔,面色平静如水。
反正,就很水。
这就是齐烨和老六的区别,旺仔和文德的区别。
换了老六,早就龙颜大怒了。
换了文德,早就一声走过场似的“大胆”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