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甜腻妩媚,丝毫不知收敛,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
说出的话如一把重锤击碎叶皓对这世道最后期望。
“人皇将死,你们只有气运不足的旁支承嗣,到时候天下大乱可不止我们妖族,水族吃人,河伯吃人,山野小神也能吃人!”
“相比之下,而今我只不过多吃几个平民血食,就能为你们送来人皇之子岂不是笔划算买卖?"
“就因为这个?他们准许你在城中随意狩猎?”叶皓冷笑一声,定定看向站在虚空中的狐妖。
妖物唇角带笑,看向他手中玉笔。“郎君已经知晓了,还要借着这支破笔以卵击石吗?”
她虽然喜欢叶皓这张皮囊和他挣扎模样,可看到那支笔,想起自己先前损失的一张人皮,心中又生恼恨。
只是到底忌惮叶皓以身为饵捅她那两下,不敢再靠近同他缠斗,索性故意做出一副改了主意地摸样:
“郎君何必困兽犹斗,你若是实在怕死,妾留你一命又有何妨?郎君只需不再反抗,妾尝尝味儿再为你换张皮囊就是。”
唯恐叶皓不心动,她还加上一句。“换了皮囊入我妖族,日后郎君想做甚么都可以无所顾忌,还能长生不老岂不快活?”
若是旁的寒门学子听到这条件很难不心动。
可令她意外地是,叶皓竟然不见半点犹豫,再次将手中玉笔抬起。
只当这无礼书生又要冲她挥笔,狐妖恨的咬牙,却还老实抬袖挡脸,生怕又伤到自己这张新皮。
待你耗尽身上的浩然之气,我必将他撕碎活吞,才能泄心头之恨!
叶皓抬笔却并没有挥出!
他没有再反手握笔以期近身搏命,而是捏住笔杆做出一副凌空待写的模样。
狐妖看得好笑,她也毫不客气嘲笑出声,“你一个连文心都没有的穷秀才,既非圣贤大儒门生,又不是高门后裔,真以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不用文心就能请圣言呢?”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妖物露出尖锐犬齿,笑意渐渐阴冷。
这是她要再次攻击的前奏!
叶皓依旧抬着笔一动不动。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双目无神,额上都是细密冷汗。
他此刻正陷入一个进退不得的古怪处境。
叶皓不清楚这个世界请圣言要做写什么,也并不明白那颗代表踏入修行的文心究竟该怎样获得!
如果原身参加的秋闱是让他生出文心的关键仪式,此刻的叶皓没有除尘更衣,斋戒净身,也没有各种深奥考题让他去思考成文。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
他确实想踏入修途,想要反杀这只妖物!
可惜做不到!
他不知道该怎么生出一颗文心,他只能去试一试妖物口中的请圣言!
叶皓本想临空写下位先贤名句,看看对付妖物有没有作用。
可当他写下第一笔时,脑中轰一声巨响,整个人神魂震荡,才发现事情不对!
此刻妖物攻来!
叶皓眼中却是另一片景象!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都凝结在了这一刻,神魂越升越高。
目之所及能看到的景象也越来越多!
街道旁睡在店里的小伙计,此刻正扒在门缝上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和妖物的对持。
一个声音在说,“他今年十三岁,家乡的河伯醉酒后随手淹了他们乡,他死了爹娘成了流民。”
“你看,他好容易被好心的店家收留不到三日,今晚就要死啦!”
街角阴暗处,一个老乞丐拖着条腿努力往阴影里蜷缩起来。
“他叫柳西川,当了半辈子奴仆,年轻时同人合伙做生意抢了人家血汗钱,四十多岁时债主投胎做了他的儿子,害怕被索命一路躲到神都成了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