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心头跟明镜似的,人人皆是反对。只是成王在场,说的话没有这么直白,只是拿祖宗法度来说话而已。萧涅见众人来来去去的,无非就是那些话,他心中也清楚大臣们是如何想的。只是他还挂记着另一件事,这才是他犹豫的关键所在。因此他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此事朕还需再想想,都散了吧。”这一次,萧涅竟然连同阵营的齐霁真也未留下详谈。大臣们忧心忡忡,而齐霁真也同样。她笃定萧涅心中藏着什么,不愿对她明说。但齐霁真总不能逼着皇帝对自己什么都说,因此她隐晦的看了萧鸾一眼,只见萧鸾悄悄的朝她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情。齐霁真眉头更是紧拢,面色阴沉的离开了。萧韶回到府上,仔细思索今日之事,也是越想越奇,命人召来了陈瑾,将朝中事一一告知,又笑道:“怀瑜素来多智,不如你猜上一猜,北狄和九郎,这葫芦里藏的是什么药?”陈瑾先是一笑,又低头缓缓踱步,她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我不知晓,但殿下不若去问一问北狄来使。”萧韶沉默不语,她摆了摆手:“我大夏与北狄,可为敌,可君臣,可和,不可合谋。”陈瑾闻言,先是一惊,后是一叹。惊是因为萧韶仅仅只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明白了陈瑾的言下之意,叹的则是萧韶的底线还是太高了。就算有不臣之心,但是对待外敌时,那份底线也依然牢牢把控,不肯动弹。陈瑾细思片刻,又道:“若是成王有那份心思呢?”“六郎?”萧韶哈哈一笑,舒展了身子往后靠去,“六郎也定然不会这样做的。他虽然有北狄的血脉,但当初既然能大破北狄,守住大夏山河,如今也不会断了自己一世英名……皇位之争,你死我活可以,但是有的东西,却是决计不能丢失!”萧韶说的话斩钉截铁,陈瑾便知道萧韶已经下了决断。陈瑾行礼应是,她没有在长公主府多耽误,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让她去挖掘其中的真相。直到她走出长公主府,陈瑾才陡然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有异心,自然旁人也会有异心,当初还不够明显吗?”这一场事关皇权的生死之争,绑在这两条大船上的所有人,都不会安心就此沉寂。就算掌舵人想要放弃,但既然身在船上,又有谁会让船上的人下岸呢?这一瞬间,陈瑾便已下了决断。天色已暗,宫中各处都点起了灯烛。圣上大婚不久,后宫空虚,朝中大臣不是不想让自己女儿入宫,只是萧涅喜欢皇后,便下了旨意,三年内不纳妃。大臣们揣测圣意,料想是因为萧涅想要趁这段时间让皇后产下嫡长子,立下太子之位,以稳定皇后的位置以及国本。此前先皇久久不立太子,使得儿女相争,这样的惨事,就算是朝中有野心的大臣们,也不想再来一次。更何况如今圣上年轻,自然还能再等上一等的。因此后宫空置,萧涅每日下了朝堂,就会来皇后那处,与她一同吃饭,倒有几分平民百姓人家的温馨。皇后家中也略有薄产,但家门不显,对朝中大事就更是不知情,她身后没有母家大族作为支撑,萧涅与皇后聊起朝中大事,也多了几分随意亲近。“大臣们都不愿兄长去往北狄。”萧涅对皇后说道,他给妻子夹了一片肉食,不让其他人陪同用膳,皇后就知道萧涅必然是有些话要对自己说的。只是她听到萧涅的话,也略有吃惊,她细细打量萧涅,见他眉眼间的神色,又揣度心思,轻声问道:“圣上是想让成王爷去?”“阿兄与长姐相比,不在于两人在朝堂的势力多大,而是在于阿兄背靠沈家。沈家镇守边关,一家独大多年,根深蒂固。这份军力,在北狄和大夏局势不稳时还好,有所钳制,不能轻易动用。但如今北狄弱而大夏强,一旦回引,关中军队积弱,不识战事多年,定是比不过的。”萧涅说道,这些话他甚至不敢对齐霁真说,而今,也只能对自己的妻子言语。“兄长文有齐霁真,武有沈引玉,若他为皇,本该江山稳固。只是如今天下在朕的手中……无论是为先皇,还是为了自己,我都应该要将它发扬光大。”“而今齐霁真已为我所用,但军权一日不收回,无论是对阿兄还是对朕,都一日难安。”皇后静静的听着,她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天子。她的丈夫,并不是什么身姿雄伟的儿郎,身形其实还显得有一份纤弱的,只是如今他端坐在那里侃侃而谈时,皇后又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一个大英雄。“沈家在边关一家独大,自然也有人不满。朕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不满。”萧涅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看着皇后笑了笑,“所幸,已经有这样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