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馆和游泳馆离的不算近,江禾雪让江禾川每次下课后,都骑自行车过来等她一起回家,说什么女生走太多路腿会变粗各种各样的借口。江禾川一开始以自行车安后座太丑为理由拒绝了。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他碰到江禾雪一个人拎着包可怜巴巴地磨蹭回来,又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江禾川下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就骑着车出去安后座去了。江禾雪完胜。每次接江禾雪的时候,他都会给两人带一根雪糕,江禾雪的一定是指定的无糖雪糕,等到游泳馆等十分钟左右,江禾雪下课出来就能吃到,然后坐在自行车后座晃着腿一起回家。那天下着雨,江禾川在门口买好两根雪糕,把自行车锁在道馆门口,打车去了游泳馆。游泳馆分深水区和浅水区,还有一块是专门给用挡板隔出来的区域,江禾雪在这里已经游了快一年了。江禾川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江禾雪,听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声和震耳的雷声,他捏了捏有些发软得雪糕,心想这快有半小时了,江禾雪怎么还不出来?上次还因为雪糕化了不高兴来着。觉得有些奇怪的江禾川带着雪糕绕到了隔板后面,看见泳池的正中央露出一点粉色的泳帽,没有动静。刺骨的恐惧密密麻麻从脚底爬了上来,江禾川愣了一秒后,连鞋带人一起扎进水里,想要游过去。可是他不会游泳,这里是深水区,就凭他以前看着江禾雪游泳的动作记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原位刚扑腾了几下,吸进去的水就把自己呛得差点喘不过气。他扒住旁边的□□两步翻了上去,大喊呼救,可是雷声实在是太大了,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江禾川全身淌着水跑到外面的前台喊人,跑起来滑了好几个趔趄,过来帮忙的工作人员下去把江禾雪拖上来发现,已经没气了。那人说,江禾雪大概是在被发现之前就已经没气了。来这个区域游泳的都是有一定经验的,平时的工作人员对这里留心得也少,有时会偷懒溜走一阵。今天天气冷,江禾雪可能是之前的热身运动不够,导致腿抽筋了,呼救的时候雷声太大,外面的人没有发觉。江禾川不敢去想象,江禾雪一个人挣扎着呼救,却没人发现有多绝望,也不敢想象在雷声中渐渐失去意识溺水而亡有多痛苦。他瘫倒在泳池边上,旁边是化成水、没有了形状的雪糕袋。江禾川没有去看躺在那里的江禾雪,只敢呆呆的望着水面,一层层涟漪荡在瓷砖边,他觉得头晕恶心,却动弹不得,一直盯着不动。终于,极端忍耐引起了生理性反应,江禾川突然撑着胳膊干呕了起来,什么也没有,却觉得内脏都搅在一起,快要被吐出来,疼痛剧烈。江禾雪去世后,家里的气氛颠倒了谷底,虽然没人主动提起她,可是文珂摆在各个角落的江禾雪的照片、饭桌边的多出来的一碗米饭,还有江瑜越来越麻木的表情,都让江禾川喘不过气。妹妹是我害死的,江禾川一直这么觉得。文珂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她有时候会盯着江禾川看很久,冷不丁地叫他“江禾雪”,甚至是过来摸着江禾川的脸,问他为什么把头发剪成男生的样子,都没有以前好看了。有一次,她甚至逛街回来拿出来一条裙子比在江禾川身上,让他进卧室去试试。江禾川拿着裙子看了很久,在文珂的注视下,走进了江禾雪的房间。一个月后,文珂彻底崩溃了。她把家里所有有关江禾雪的东西都砸得稀碎,书和照片撕了一地,嘴上却哭喊着要找她的女儿江禾雪,“小雪!我的小雪呢!?小雪你快到妈妈这儿来啊!啊——!”文珂扯着自己的头发,江瑜掰不开她的手,只能把她的胳膊按得靠近脑袋,让她不要伤到自己。江禾川从学校赶回来看到这一幕,在文珂面前蹲下来,责备地笑着说:“妈,我回来了,我是小雪啊。”文珂抬起头,捧着江禾川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抱住他就开始哭,江禾川环着文珂颤抖的脊背,看见江瑜站起来走出去了。江瑜走了,所有的行李都没拿,那天晚上之后再没回来过。江禾川往垃圾袋里塞着江瑜留下的衣服和东西,不由得想起他那天的表情,藏不住的厌烦和嫌弃,还有出门后一句以为江禾川听不到的“神经病”。那段时间,江禾川一直请假在家里陪着文珂,他大部分时间都会被叫成“小雪”,文珂似乎也忘了“江禾川”的存在,很少叫他的名字。看见他的卧室和衣服,就算想不起来也不会问这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