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子墨的身影远去,秦朗从他从不让下人打扫的柜子中取出一方淡紫色的巾帕,巾帕一角绣上了映安二字,而绣面上正别出心裁地绣着一簇倚着墙面而生的梨花。从绣工中便能看出绣者兰心蕙质,心性坚韧。但帕子上的颜色有些淡了,微微泛白,足以看出这方巾帕时隔久远。秦朗却毫不嫌弃,痴迷一般地将巾帕握于手中,抵于唇前,自言自语道:“映安,以后我绝不会再放你走了……”屋内的烛光摇摆,投射在木架上横着的刀剑上,倒映出秦朗有些癫狂的神色,不过很快便被拂来的风吹灭,只余黑暗中亮着的眼睛,可怕得令人生寒。乌云慢慢掩着明光,天色渐而暗下,蒋将军才从木椅上忽地站起,面目是难得的凝重,双手向前,接过秦谨言手中的半块虎符,单膝跪地道:“侯爷放心。”看着爹爹如此恭敬之态,蒋依柳也为之佩服。能让爹爹这么甘心的人,世间鲜少。秦公子行事果然谨慎,而计策可以算是查无缺漏。秦谨言扶起蒋将军,转头向着许昭昭说道:“昭昭,此次还要麻烦你去知会一声许家子弟了。”这次宫变,朝堂大乱,必须有人先稳住局势。朝堂内还有几位前朝遗老,只是因为秦家独大而不常出面,而昭昭手里还握有许家的玉佩,念在许家的情谊,请他们出来稳住朝堂。“好。”许昭昭看着少年浅色的眸里已换作一派肃然,而深邃的眉宇里全是认真,她握着玉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谁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逼宫倒计时开始远山瞭望,兵甲相接,密报不断,春起生变。京城的百姓仍在睡梦中,而一把把火却争先抢后地向着皇宫涌来,少有晨起勤劳做事的人们被这一团团火所惊,忙叫醒妻儿。于侯府,少年已穿好了轻薄的铠甲,银白的长剑别于腰间。他与昭昭在外几日,一直未曾在众人面前出现。秦朗一行人便已按捺不住,备好兵甲,几欲逼宫。而他趁他们难分心神时,与昭昭秘密回到了侯府。他正大步向着昭昭所住的屋子走去,未曾想许昭昭身穿月白色的衣裙,淡笑着站在屋前。她的肤色白皙,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极其衬她,却多了几分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就像是古画上的美人,可远观不可亵玩。瞧见小姑娘的模样,他心底一暖,同时又是别扭地蹙眉,道:“昭昭,你怎起得这般早?”又转头吩咐梅儿烟儿两个丫鬟速速将屋内裹身的衣物拿出来,先披上。“阿谨,我已吩咐许家的子弟,请出吕大人,钟大人稳住朝堂。”许昭昭把信笺递给少年。秦谨言低头扫了一眼昭昭手中的信笺,并未接过拆开,转而握向小姑娘的手背,目中有些愧意,道:“昭昭,辛苦你了。”他知这几日时间极赶,而许多老臣不愿掺合这场浑水。昭昭不得不携着许家的玉佩,亲自登门拜访,但还是吃了不少闭门羹。若是只为了那个苏袅所说的所谓的任务,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不必那么费心费力。何况,只要虚假,必有破绽,但他从未见到昭昭筹划着离开京城。或许之前曾有欺骗,但如今昭昭心慕他,这就足够了。昭昭在他身边,却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不过很快了,处理掉秦朗,他定不会再让昭昭辛苦。苏家绣娘的婚服已做好了,送往他的屋中。如他所想,所绣的一针一线,针脚细密,层叠有致,足以想象昭昭穿上去之后,应是什么模样。许昭昭笑着摇了摇头,踮起脚尖,手指放在少年的衣领,触上冰冷的软甲,只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凯旋。”“好。”秦谨言神色微动,搭在剑柄的长指紧了紧,道:“等我。”许昭昭应声点了点头,得到小姑娘的应诺,秦谨言的目光凝了半晌,喉间滚动,有什么话几欲脱口而出,可想到了处理掉秦朗之后,他和昭昭的时间还长,又将到嘴边咽了回去。“等你回来,我还想喝一次桃李坊的桂花酿。”小姑娘眉眼弯弯,故作轻松,眼中的几分憧憬冲淡了对现下一触即发的战事的凝重。“好,都应你。”秦谨言眼底也泛起笑意,不过是桃李坊的桂花酿,等事成后,四州八城的美食他都能寻来。时间不多,他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大步向着府门走去。等着少年身披软甲的身影彻底消失,许昭昭才终于抬起手,手指捂着嘴唇,可鲜血还是无可抑制地从指缝间溢出。“小姐!”触目惊心的鲜红,让烟儿和梅儿两个丫鬟惊呼不已,扶着小姐,慌乱地说道:“小姐,你是旧病复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