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掩盖着天空,淅淅沥沥的雨下得正大,少年一身缟素,内头的喜服还未换下,便跪在了国师府门口。雨水冲刷着地面,发上、肩上皆是水珠,微冷的风拂上去,更是令人冷得发怵,可男子却是肩背挺拔,一声不吭地跪了近两个时辰。“殿下,我师傅不在国师府,你别跪在这里了。”一个童子举着伞于心不忍地走了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在朝堂上众臣皆惧的摄政王在他们这个小小的国师府跪了这么久,饶是寻常人早就吃不消了。秦谨言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这个童子,眸光继续移回紧闭的屋门,没有言语。童子看了心急,万一摄政王病倒在他们这里,到时候必要追究他们国师府的罪责。只要摄政王一怒,如今的圣上根本没有阻止的办法。他收回伞回到屋中,看到师傅还在不咸不淡地饮茶,更是不解道:“师傅不出去看看吗?王爷都跪了两个时辰了。”国师却是极为淡然,他瞧了一眼屋外下着的雨,叹了一声气道:“摄政王所求是我所不能的,他再求我也只能避而不见。”“还有什么事是师傅办不到的?”童子并不相信地睁大眼,在他眼里,师傅知天象,算国运,已是仙人一般。况且师傅的年岁根本不像是黄道仙人那般苍老,他很是佩服。“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国师俊朗的面容上不经意间多了些无奈的笑意。而童子却愣住了,喃喃道:“师傅也会笑?”童子一言反倒让国师微怔,他净白的手指慢慢抚上眼尾,微弯,他确实在笑。从来,他都是将这些世界看作是沙盘上的一场游戏,有生有死,有乐有哀,他其实并不在意,毕竟他是执棋之人。他甚至无所谓苍山大乱,民不聊生,因为他知道这些不过是书中的世界,永远作不得真。国师的手指缓缓放下,握于浅小的茶杯,温热的茶水透过杯身传递到他的指尖,有了些真意,他有些出神,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慢慢改变了呢。在他出神之际,童子从窗外转了回来,脸上那股担忧换成了欣喜,道:“师傅,师傅,他走了。”那一声倒像是唤醒了国师,他缓缓抬眸,雨仍旧是下着,那点笑意也不着痕迹地敛下,道:“走了也好。”他以为秦谨言只是一时悲痛,冲动所致,才在他府前跪了三日,等日后哀伤淡了,或许就会另寻新欢。没想到,第四日,他又来了,端端正正地跪下。虽是在求,但却没有做低伏小之态。童子再次见这场景,已是没有当初的慌乱,他走到男子跟前,道:“师傅说了,你求的东西,他没有,再求也是无用的。”他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眼底尽是凉薄,道:“我已跪了三日了,国师仍旧闭门不出,劳烦转告国师,此日过后,他仍不出现,苍云的江山将换个人坐了。”“这是谋……”童子没料到摄政王三日都未曾言语,向他开口的第一句正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他才说到一半,便自己捂着嘴,怕隔墙有耳。而秦谨言只是淡淡地掠过他脸上的惊慌,又不再言语。没过多久,童子又从国师府走了出来,战战兢兢道:“殿下进来吧。”屋门被推开,国师却没有抬眼,继续斟茶,倒满了一杯,放在少年面前,缓缓道:“何必呢?许姑娘千方百计地离开京城就是为了让你忘记她,你不愿,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国师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扬了扬眉道:“不仅是你受苦,而且许姑娘也受苦,你猜猜是许姑娘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国师的语气并不大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冒犯,在朝中没有人敢在摄政王面前如此放肆,童子不由看得心惊胆战,只祈祷殿下不要动怒。却没想到秦谨言像是受教了一般低下头,放在膝上的手指攥紧成拳,眼里有些痛色,道:“是什么?”“本来许姑娘早已完成任务,在许阁老离京之时,她便能跟着离开,而她却为了你留在了京城。一旦留在京城,便是在用她的身子骨在撑,日日绞痛难眠,你可知?”头一次,国师眼中出现了名为愤然之物,起先他不明白许姑娘为什么要留下来,后来他似乎又渐渐理解了些,谁知道他听闻秦谨言带兵关城门,还将婚期提前。面前的男子神情中的痛苦愈发深了,眼尾微微泛红,喉间似有巨石堵着。难怪昭昭的病一直无法治好,难怪那晚昭昭背着身子捂嘴轻咳,而他却私自地想要昭昭留下来,却没想到每一日昭昭都是在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