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鸿想到孤身返回阆州的柒柒,亦是心绪不佳。
良久,再起身拜吴玠道:“吴经略,阆州援军定然已无,此前派去援军只剩了百余,恐是杯水车薪。安鸿斗胆,想请吴经略再发援军,赶赴诸葛砦,迟恐不及!”
吴玠回神,还礼颔首道:“安公子所言甚是!诸葛砦扼守紧要,万万不可有失!好在如今我麾下兵力较和尚原时已充裕许多,安公子且歇息一宿,容我整饬军马。明日一早,便可与安公子一同上路!”
安鸿闻言心喜,诚意拜谢,又郑重请托吴玠代为澄清曲端死因。
吴玠不答,只吩咐军士设宴,又遣人将安鸿请去歇息。
待安鸿去后,坐定沉默有顷,问吴璘道:“曲端之子曲之绩可是在你军中?”
待吴璘称是,又默然一阵,叹道:“择机善待之!”
陈远猷闻吴玠之言,自言自语道:“叛将赵彬曾在凤州张榜,宣称要以兵迎回曲端。这……”
吴玠摇手止住陈远猷,道:“陈先生,与吴璘一道去挑选援军人选吧!”
陈远猷随吴玠言而止语,拱手与吴璘一道离去。
吴玠又念了一阵史天非,心中仍是将信将疑。
晚间饮宴,安鸿推说疲惫,只用了写饭食便匆匆离席。
待他去后,吴玠三人撤了酒席,去点检选中赴援的兵卒。
行之未远,一马狂奔而至,马上军卒滚鞍落下,急切大呼道:“张枢密八百里加急密令!吴玠吴经略何在?”
吴玠自报家门,接过密令,细细查验了火漆封印,展信而观。
看罢,就着手边火把,将信笺焚化,神色忽明忽暗,意不能决。
吴璘在旁,见乃兄如此,大声问道:“大哥,什么事?”
吴玠将他与陈远猷招在僻静处,悄声对二人道:“张枢密信中言讲,安鸿劫杀曲端、谋害天非、掠持枢密之女、盗铁象硬闯阆州城门,杀人盈野。命我将他擒杀,不得有误!”
吴璘惊道:“什么?不可能!安公子绝不是此等恶人!”
陈远猷双眼微闭良久,忽然睁目露出一丝寒光,道:“史天非跟随将军多年,忠诚勤勉;张枢密一向与将军和睦,礼遇有加。在安鸿口中,史天非为明教魔头,张枢密阴谋作乱,实在可疑。而那曲端,一向与将军为敌,见解从来不合,怎会将心爱战马送与将军?某非是……”说到此处,瞄了一眼不远处营中正在准备行装,只待明早出发的军士,续道:“莫非是安鸿盗马,编造故事以取信将军,为那诡异之砦诈得援军?”
吴玠一凛,问道:“先生的意思是,那砦子……”
陈远猷道:“正是!若是那砦毫无蹊跷,安鸿怎会对将军多有隐瞒,砦名、来历,或篡改或不告?直至此次被陆小安揭破,方假意赔礼……”
吴璘听的心烦,大叫道:“我还是那句话,安公子不是此等恶人!大哥,莫非你忘记他仗剑独守营门,挡叛军、退匪首,救你性命之事么?”
吴玠拍了拍吴璘肩膀,面上犹疑不减,口中却道:“无论真相如何,那阴平路实在重要,援军不可耽搁。你先去代我点检兵马,陈先生与我去准备粮草军资。事毕,在衙中相侯,再议此事不迟!”
吴璘闻言欣喜,行礼告退,陈远猷在旁欲言又止。
吴玠眼望吴璘远去,面色忽转坚定,吩咐道:“劳烦陈先生传曹武来衙中见我!”
陈远猷一怔,继而明白,一揖到地,匆匆而去。
吴玠回衙,片刻后,陈远猷带着曹武匆匆赶来。
自和尚原前阵斩金将之后,曹武又屡立战功,已隐隐成为吴玠麾下第一爱将。
此刻见了吴玠,恭敬行礼道:“经略深夜召末将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吴玠不动、不语、不搀扶。
曹武不知何事,抱拳垂头,不敢稍动,只觉气氛沉重。
良久,吴玠决绝道:“张枢密有命,擒杀安鸿!你率麾下兵马,包围安鸿居处。多置弓弩,不惜代价,务要取他性命!”
曹武闻令惶恐不能应,抬头见吴玠容色坚定,知劝谏无用,遂将心一横,沉声应诺而去。
回营带兵倾巢而出,将安鸿居所团团围困,又派弓手占据四面高点,自己与亲兵立在院门之前,眼望安鸿所居之屋,身子岿然不动,心内思绪万千,种种念头,纷至沓来。
安鸿饭后便在房中打坐,运功调息,自疗伤势,周天运转,物我两忘。
待醒转时,见窗外火光高举,亮如白昼,甲叶摩擦之声不绝于耳,弓弦绷紧之音使人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