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手抚牌上刻痕,闻着上面难以掩盖的血腥气,暗暗自忖:“也不知此人与安郎是何关系?他既相托,说不得安郎就在和尚原上,也省却我四处寻他。”
思及就要见到心上情郎,一时竟有些痴了。
萌萌见她情状,知她心思,默默摇首喟叹。
车队行了大半天,终于赶在入夜之前上了原。
吴玠听闻张浚特使到了,忙迎出帐外。
见军士在后,五名女子在前,心底纳闷,却是不敢怠慢,将五女请进帐中。
萌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吴玠。吴玠看罢,面上阴晴不定,沉默了足有顿饭工夫,方如梦初醒般一拍大腿,将信投入火中烧了,抱拳对众女道:“吴玠一介武夫,能得枢密青眼,待以至亲至厚,实是三生休来的福德。”
顿了顿,又问道:“不知哪位姑娘愿与吴玠携手白头?”
一纤瘦女子起身,也不出声,对着吴玠盈盈一拜。
吴玠呵呵一笑,尚未及言语,柒柒已诧异道:“为何只选一人?”
语出,见萌萌暗暗摇手,恐涉及门内秘辛,只得行了一礼转问道:“吴经略,不知安鸿公子是否在原上?”
吴玠摇摇头,盯住柒柒,不答反问道:“姑娘寻他有何事?”
柒柒暗自思量了一番,终于还是瞒下实情、取出袖中令牌道:“今日途中,队伍撞见一将死的士卒。那士卒托我将此令牌转交吴经略,称牌上犹差七命,待来生再还。又言,若是见到安公子,请代为……致谢。故此,见到吴经略,便有此一问。”
吴玠接过令牌,长长一叹道:“仍不失为一条好汉!”
将眼瞥了瞥萌萌,又道:“安公子不在原上,我也有几月未听到他的消息了。若见了他,我代姑娘转达此意便是。”
柒柒闻言,怏怏不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吴玠见她神色,也不多问,使人安排营帐,请五女歇息。
五女才去,吴璘便闯进帐中,问道:“大哥,张枢密怎么遣了五个女子来做信使?说了些什么?”
吴玠长长一叹,正色道:“不要问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为了大宋,为我吴家,这兵权不能失!我来承担一切,将来定会留给你个清清白白!”
吴璘听的云里雾里,但见吴玠说的庄重严肃,不敢动问,只唯唯答应。
吴玠拍了拍他肩膀,道:“万事有我,你不要想太多,努力杀敌便是!”
顿了顿又道:“明日,张枢密遣来的女子便要上路去江南。你去曹武营中传令,命他带军护送,直到抵达岳飞岳统制处方可返回。适才有一女子探问安鸿消息,言语间虽是不尽不实,但眼中真情流露,想来定是安公子至为亲厚之人。你还是传曹武来见我,我亲自叮嘱他一番。我已负了安公子一次,这次定要保此女平安。不然,如何对得起他在天之灵!”
吴璘重重点头,应道:“我这就去传曹武!”言罢,转身离去。
萌萌来在歇宿的帐中,为柒柒倒上一杯热茶,看她轻啜慢饮,柔声道:“三公主,喝杯茶暖暖身,便歇息了吧。明日一早,咱们还得启程呢!”
柒柒闻言一怔,放下茶盏,问道:“临行时,左使……”
萌萌不待她问完,呵呵一笑,打断她道:“左使有言在先,若是吴玠不肯从命,便就近将其刺杀,连你一并刺死,只推给原上乱军。若吴玠俯首听命,便给你服下药性减半的魍魉涎,任你十天半月后死在路上,只推说舟车劳顿,不服水土。公主可听清了?”
柒柒大惊,知茶中定已下药,不知该作何言语,只怒视萌萌。
萌萌被她盯得心怯,想起车中那一声姐姐,又添了分不忍,转头背身续道:“你只道可脱困出城,找寻那安鸿下落,茫然不知一切皆在左使算中。你随安鸿这一逃,让左使知你不服拘束,日夜难以安寝。他不过是不愿担上弑主之名罢了,不然早在你回城时便取了你性命!”
顿了顿,又道:“那安鸿早已丧命于诸葛砦前,公主不用再生挂念了。”
柒柒闻言,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半响,泣下道:“我不相信!安郎一身武勇,谁能杀他?”
萌萌叹口气,悠悠道:“我本不该对你讲这件事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十数天后,你去了阴间,便知真假。若是找人索命,只去寻左使便是,我只是奉命行事,心中亦是不愿害你的。”
言罢,盘腿调息,兼顾柒柒动静。
柒柒一时悲戚,一时气苦;一时觉得安鸿定是未死,两人即将生死相隔,不由伤心欲绝;一时又觉得莫非真能阴间相聚,从而带了些欢喜。
由是,一夜辗转无眠。
翌日清晨,吴玠备了四辆马车,使四女各自独处,又遣曹武护送。
曹武谨尊吴玠之令,无论起居坐卧,皆寸步不离柒柒马车。
待到了长江水路,又将四女分处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