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要征服……不,他们想要的是摧毁。”小江说,“有些人……他们精神有问题,就是想毁灭别人,这份工作要的是你的尊严,这才是你要给出去的东西,一点不剩,看你自己被践踏成碎片,沾满污秽,还要感恩戴德地表示荣幸!不然就没有积分!”他语气开始激动,说话越来越快,人酒醉后反应各种各样,而此时他不再只是哭,一些尖锐的东西从一直绵软轻柔的声音里透出来。“我总是在想,‘如果是夏天会怎么做’”他说,“我总在想这个问题,我不停地想,我跟自己说,这种情况太糟糕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一直是这样的,但是……但是你也碰到过很多绝望的环境……我当时想,如果是夏天的话,他总是会找到一把刀子。”“找到又怎么样呢。”,夏天说。他混得一点也没有比别人更好,只是在另一个大笼子里,做另一些工作罢了。他突然很想回家,小白和迪迪在那里,而家里会让你觉得一切没那么糟,好运会持续下去。不过此刻他很清醒,像他后半辈子所有的时候那样,知道酒和温情代表不了任何事。你什么也不能指望,会倒楣的。“是的,是的,我知道。”小江说,“我不是那种满怀幻想的人,我知道痛苦、死亡和走投无路,我都知道,但是……”他看着夏天,眼中的希望微薄,是绝望像夜色般占据一切时的最后一丝反应。他说道:“但是我想,无论怎么糟,也比作为一个性奴,赤身祼体地死在一个变态的虐待下要好,不是吗?”他的酒量一般,不过离开时状态还行,看得出大部分时间是能够自我控制的人。夏天付了账,还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说有事可以打给他。然后这两人分别又回到自己生活,除此之外,他们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夏天有时觉得他根本不会打这个号码,因为自己什么也干不了,只待在顶端当个偶像,让下面的人感到迷幻的满足。就算他打,想像中也是恭喜他活过第四轮,或是对生活中的一些事寻求建议,反正就是那一类各自轨道中的小事。他没想到这么快,而且这么严重。夏天惊醒过来,因为作了个噩梦。他又梦到了孩子时的那间地下室,一只长着巨大狼头的怪物从窗户外探头,想要进来。他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这玩意儿了。梦里夏天知道他们在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并清楚面前是死路一条,却不知道怎么办,他两手空空,没有武器,如同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周围就是个垃圾堆。他醒来后,怎么也没法再睡。他打开窗帘,让房间保持明亮,可是黑暗像是浸透到了骨子里。、夏天赤着脚下了楼,看到白敬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喝一杯热茶,是他那种奇怪的药饮,里面一般会放些镇定剂。真令人安慰,当色情片主角有同伴,失眠也不是独此一家。他拿了瓶酒和杯子,走到白敬安跟前,也在沙发上坐下,无精打采地说道,“嗨。”“嗨。”白敬安说。然后两人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墙发愣。上城的月光照进来,整片空间都颇为明亮,他们坐在那儿,感觉仍像在下城的黑暗之中,那种幽暗渗入骨髓,无论你在哪儿,都如影随形。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有朋友陪着。夏天不记得他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在打瞌睡,那是他的私人号码,所以没放到自动答录机里去。他迷迷糊糊地坐直身体,他正靠在白敬安身上,后者也是一副眨眼惺忪的样子。夏天接通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年轻,开口就说:“我有麻烦了。”“谁?”夏天说。“你给过我你的电话。”对面的人说,“我是小江,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能怎么办,我杀了他。”夏天坐直身体,对面的人呼吸急促,但是又有种奇异的平静。他继续说道,“杯子碎了,我想可以做到……我拿走了通讯器,看着他断气,现在这里都是血,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认识可以处理这个的人。”他停了停,又说道:“他给我吃了些药,我情况……不太好……我……”“地址。”夏天说。“对怎么钉人,如何处理现场,夏天已经非常娴熟了。他看了一眼,就知道帮不上什么忙。这场谋杀毫无计划,是纯粹的冲动犯罪,中央视频记录下一切,上传到主要服务器,这会儿本地的治安部门已经收到证据副本了。屋子里全是血,后来他说自己用碎玻璃割开了对方的脖子,那人有一会儿没死,他就一直等到他死。然后也又拿起台灯,给他脑袋狠狠来了……绝对不只是几下子,支冷死得比他好看,真是积怨已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