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么爱爸,也一直以身为爸的孩子而引以为傲,必然是难以承受的,内心的痛苦与冲击不难想象,但是他谁也没说,自已一个人默默吞咽下所有的情绪。
一直到爸过世那一年,哥卸下公司职务,股权全数转让给他。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哥是因为腿伤以及父母离世而心灰意冷,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那时,为了让哥安心养伤,也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不能不做此权宜之计,还很豪气地要哥好好休养,他会把事情都处理好。
父母离世的对年,他们替父母作忌,心想哥心情应该也-调适得差不多了,问他是否该归队了?他被二堂哥操得好惨
哥只是淡淡地回他:“迟早要习惯的,你是爸的独子,这是你该扛的责任与义务。”
他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从小就很有长子的自觉与担当、一心想为爸扛起所有重担的哥哥,会突然跑去玩音乐!
什么叛逆期,什么疗伤期,都是别人自以为是的想象,哥对自己的身世早就了然于心,也定位得很严谨,不欲触及杨家大权。
“那时,你年纪还轻,我只是暂时代替你,接下爸身上的职责。”
那阵子,爸为了哥,确实承受了不少压力,连爷爷都碎念他太放纵儿子,哥后来,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读了商学院谁能说,哥不是爸的孩子?哥对爸的用心还有敬爱,不会比任何一个当儿子的少。
到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拘泥血缘,把持着应有的分际,不愿逾越分毫吗?
“爸不介意、爷爷不介意,大伯、二伯、大堂哥、二堂哥我们所有的人都认定你是杨家人,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放不开?”
“我没有不认自已是杨家人。我是爸的儿子,这点谁也不能否认。”连他自己都不能,否则,便愧对九泉下的父亲,愧对他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爸的疼惜与教养。“那一一”
“这和股权是两回事。”太清楚弟弟要说什么,先一步断尾。“我留下这间房子,是因为那是一名父亲,对儿子宠爱的证明,拒绝它,就等同于否决与爸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但股权不一样,丰禾是爷爷一滴血一滴汗、靠着双手打拚出来的,那是杨家的根,必须交给正统的杨家子孙,否则我对不起爷爷。”
“你这样说,难道爸当初把部分股权给你,就是对不起爷爷吗?”
“你不要抓我语病。”
“既知有语病,就不要再坚持逻辑不通的事了!”
他叹气。“阿魏,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年已经整整满八年了,你还想逃避责任到什么时候?乖乖把你那份股权拿回去,回公司报到,不要埋没了你的才能。”哥的能力,是连爷爷都夸口肯定的,他一心坚持不逾越本分,但父亲给儿子的东西又哪里是逾越?独占爸留给哥的东西,他才心虚吧?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一一”
“那我不跟你谈,我跟大嫂谈一一”就不信老佛爷拿他没办法。
“阿魏!”他沈下声。“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都成夫妻了,怎么会无关?这泾渭分明的态度,让杨叔魏感到不太妙,夫妻,不该是一体,同担荣辱与悲喜吗?
“你该不会一一什么都没跟她说吧?”
杨叔赵漠然瞟他一眼,不答。
杨叔魏愕愕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身世这种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对那个要跟自己走一辈子的人竟是连提都不提,他不知道,哥这是防她?还是自我保护?
婚都结了,竟还将她当外人,丈夫来自哪里,怎么会不关妻子的事?
他道才惊觉,哥说不会去计较,并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去过去,已经伤过的心,怎么样也有道疤在。他一一交付了一生的誓诺,却没有交付信赖。
离开时,他心情很沉重。
下意识往回望,目光对上在阳台浇花的大嫂,对方浅浅一笑,朝他点头致意,他心房一突,瞬间发现,她全都听到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没有一丝笑意,表情僵硬。
开车离去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停下车,发了一通讯息一一
大嫂知道了。
杨叔赵看完,删了讯息。
三天过去,她看似寻常,也没主动问起那天他与叔魏谈的事情。
只除了偶尔,发着呆,一个人出神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