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息怒,倘婆母心中对我诸多不满,大可以状告皇后或官家,不用在这儿拿孝来压我。毕竟有个词儿叫母慈子孝,你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尚无慈爱之心,我这个儿媳就更不敢奢望什么了。”皎芙不急不缓道,心下怒火高涨。
她在安阳侯府总共不过半年,已被宋大娘子拿“孝”字压了好几次,萧长风自幼在宋大娘子跟前长大,还不知被宋大娘子用这个字压了多少次。
在她看来,孝道二字最是可笑,你身为长者对小辈不慈,凭什么要求小辈对你孝顺有加?
宋大娘子被呛得久久吐不出一个字来。
皎芙没耐心等宋大娘子憋出下一句,起身道:“我瞧婆母今日应不愿看见我,作为小辈,我还是不在婆母跟前碍眼了,”她微颔首,“儿媳告退。”
宋大娘子拍桌而起,愤恨道:“放肆,你这是在冲我甩脸子。”
“儿媳不敢,只是担心继续留下有碍婆母的胃口。”皎芙不卑不亢道。
宋大娘子气得直喘粗气,余光瞥见刘惠艳坐在官帽椅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都是为了谁,不还是为了二郎。
恐皎芙受欺负的萧长风,在书房同安阳侯谈论完,就赶来了这边,正好看到宋大娘子冲皎芙怒目而视,他当即迈步走了进来,停在皎芙身侧,冷言道:“母亲这是又忘了曾应我的?”
宋大娘子一噎,正是因为没忘记,她才想让二郎继承这安阳侯府。
二郎省事是晚了些,好在孝顺,哪儿像世子,一门心思都在狐媚子身上。
拿现在来说,世子又为了狐媚子对她这个母亲冷言相向。
“这安阳侯府既不欢迎我们夫妇二人,那不待也罢。”言尽,萧长风牵起皎芙的手迈步而出。
刚才在书房父亲令他行个方便,多多提拔二郎。
新官上任,昔日他曾得罪过的人可一直都在盯着他,但凡他有一点疏忽,只怕明日官家奏案上的奏疏会厚上几寸,遂他拒绝了。
父亲表面上没说什么,只怕心里已对他存有不满。
当下母亲这儿又枉顾昔日诺言,对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儿横眉相向,他如何能忍得?
这家还是分了的好,世子这身份说什么他也不要了,他只想顾好自己的小家。
……
见萧长风生气,刘惠艳立马起身挽留道:“世子息怒,方才婆母是在跟世子妃开玩笑呢,”她上前几步,冲皎芙道,“嫂嫂,你不会连这个玩笑都开不起吧?”
皎芙不想再压制自己的情绪,扭身看向刘惠艳:“是么?难道你不想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承世子之位?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这话头是你挑起的吧,”她唇角微勾,目光挪到宋大娘子身上,“原先我以为婆母不喜我,是因为要求颇高,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听此,萧长风已猜到皎芙是因何事才与母亲起了争执。
说不失落是假的,这些年就因为他是世子,所以必须得扛起整个安阳侯府,为此他日夜苦读,入仕后又被逼着去武德司,一日不敢懈怠。
现下安阳侯府昔日的荣光回归,母亲就起了另立世子的心思,他如何不心寒?
心寒之余,他也感受到了来自阿皎的关心与维护。
念及此,手中牵着阿皎的手不由收紧了些,他回身看着面带惊慌的宋大娘子:“母亲不想我承爵位直说便是,何必这么弯弯绕绕,正好今日大家也在,不妨就打族谱改立世子,我也正好可以分出去。官家那边你也无需担忧,我自会在奏疏上言明原由,不让母亲与父亲为难。”
刘惠艳的确想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承爵,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承的只是个名头。
她深知现下的安阳侯府全靠萧长风,一旦萧长风分了出去,那她现在拥有的风光只会化为泡影。
她强扯出一抹笑,辩解道:“世子误会了,我跟婆母也是为了嫂嫂考虑,嫂嫂本就有寒疾在身,又不幸遭受坠崖之苦,世子你又心疼嫂嫂,想来不愿让嫂嫂遭受生育之t苦,这才提了一嘴,未曾想嫂嫂误会了,”她冲皎芙欠身道,“还请嫂嫂责罚。”
皎芙桃眸微眯,她今日若是责罚刘惠艳这个双身子之人,只怕不到明日就会传出她善妒,自己生不出孩子也见不得自己的弟媳有身子;可要是不责罚,那当下之事就翻篇了。
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她声音泛冷:“我从来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既弟媳觉得甚是委屈,索性我就耽搁些时日把汴京城有头有脸的娘子们都请过来,让他们来评评,究竟是我误会了,还是某些人别有用心。你也无需觉得麻烦,这些时日我也游走在各府间,想来他们是愿意给我这个面子的。”
“不行,”宋大娘子蹭一下起身,强压下心中怒意,低头道,“这几日我有些上火,倘方才对你说话过重,你别往心里去,”她又看向萧长风,“世子,你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皎芙并未因为宋大娘子没诚意的道歉就此作罢。
她心里仍为萧长风不平,她也是最近才知当初去武德司非萧长风的本意。
当时的安阳侯府并未山穷水尽,萧长风入仕后也算顺遂,哪怕不入武德司,假以时日也必能让安阳侯府恢复昔日荣光,可宋大娘子等不及,所以义无反顾把萧长风推去了武德司。
武德司那地方,常人去了都得脱层皮,她不信宋大娘子不知道,在知道的情况下仍让萧长风去走这条路,其心狠无人能及。
皎芙抬眸凝望着已坐回到首座上的宋大娘子,尽量稳着语调:“可我瞧婆母并未上火,何况我觉得夫君说得言之有理,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也省得总有人说我们霸着世子之位不放。”言尽,她吩咐道,“吴嬷嬷,你亲自走一趟,把翁翁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