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舒昂的话真的很少,小小的一个人,抱着大大的画册,时不时将唇抿的紧紧的,一条线似的,让蒋恪宁觉得她像瓷娃娃一样易碎和脆弱,但是她笔下的花花草草又那么有生命力,真纠结,这不是十岁的蒋恪宁能想明白的事。
蒋恪宁觉得爷爷奶奶没认错人,估计林舒昂的爸爸就是林宪华,俩小孩并肩走着,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半,天还没黑,余晖映衬着灿烂的夕阳,蒋恪宁将林舒昂送回了家。
陆军大院是真热闹,蒋恪宁看的瞠目结舌,从门口进去那个大牌坊开始,一路上就没少见。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还带着穿着尿不湿的小娃娃在有点高的亭子前的滑道上滑上滑下,几个男孩见了林舒昂也会扯着嗓子叫一声:“昂昂!”
但是林舒昂很冷淡,只是转过头对他们微微颔首。
自己的待遇看上去比别人好了不少,这样的想法一旦滋生,就让蒋恪宁挺直了腰板,一副为林舒昂保驾护航的模样。
带着还是个胖娃娃的穆泽泽的周绪宁嘴角一撇,啧啧两声,长大之后那股子流氓劲儿在小时候已经尽显,他双手环臂,脚在地上点了点,扬起下巴看向以前以后的俩人,“这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还是个小学生的穆泽行已经有了以后沉稳的雏形,拧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才蹦出四个字:“有点眼熟。”
“哎,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点儿。”周绪宁用手摸了摸嘴,俩人回想的这一会儿功夫,奶娃娃自己从滑道上溜了下来,上面还有水泥印子呢,不算太光滑,穆泽泽屁股卡了一下,直接顿住之后一个倒仰,摔了个大马趴。
一瞬间嚎哭声大作,周绪宁和穆泽行手忙脚乱地开始哄孩子,好不容易等着小弟弟闭了嘴,周绪宁想起另一件事儿来,兄弟俩往地上直接一坐,发了问:“林江江跟邓阿姨走了,真不回来啦?”
穆泽行在地上抓了一把沙,往上一扬,一个没留意,扑进了两个人眼睛里,周绪宁抓狂地踹了穆泽行好几脚,一阵闷哼声中穆泽行闷闷出声:“离婚了,好像就是爸爸妈妈再也不见面了。”
周绪宁一声国粹,傻了眼了:“那以后昂昂咋办?”
穆泽行摇了摇头:“我咋知道?”
“你看这货走路是不是跟林江江一样欠揍?”周绪宁说的是蒋恪宁。
穆泽行秒懂,“我也觉得,都装装的。”
“是吧。”
“没错。”
不知道已经被暗中针对的蒋恪宁已经将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林舒昂安全送到了家,林舒昂站在楼道里看着蒋恪宁,蒋恪宁悄悄地打量着林舒昂的家,真大!
在那个大家都住平房的年代里,林舒昂家虽然也在大院里但是已经住上了独栋的小楼房,看上去特别漂亮,二楼栏杆那里还有花花草草的枝叶,让蒋恪宁着实惊艳了一把。
“你家就这儿是吧?我跟我爷爷奶奶住总后大院,你要是想找我玩儿你就去那儿,然后我要是找你玩我就来你楼下,咋样?”这就是靳仰弛之前跟蒋恪宁他们熟起来之后的约定,现在被他灵活运用到了林舒昂身上。
她又恢复到那副不爱说话的模样,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只是磨磨蹭蹭的,不跟蒋恪宁说话也一直不上楼,直到蒋恪宁觉得天有点迟了,才出声提醒:“要不你先回家?”
林舒昂看了一他一眼,那双沉静眸子古井无波,却莫名让人觉得带这些不情愿的情绪,好在林舒昂还是点了点头,上楼了。
听见楼上门开的声音,蒋恪宁才舒了一口气,手抄在裤兜里,慢吞吞踱着步子回了家。
——
“回来啦?”阿姨面容温和,看见林舒昂回来之后很是亲切,伸手想把她手上的东西拿下来,但是林舒昂以一种坚决地姿态将画册抱在怀里,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女人有些不太好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屋子里芳香扑鼻,她温声道:“先吃饭吧?”
林舒昂顿了顿,长长的眼睫毛扑了扑,犹豫片刻之后点了头。她先回了房间,偌大的一个房间布置的很是温馨,以粉蓝色为主,时下最新颖的玩具还有裙子,几乎摆满了整个房间。
林宪华自从跟邓沛颐离婚之后在部队的时间更多了,那边原本就有家属楼,林宪华不愿意带女儿受苦,干脆找了一个住家阿姨来照顾林舒昂,但是效果平平。
果不其然,阿姨刚将米饭盛进碗里,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东西摔了的声音,她已经习以为常。
刚住进来的时候就听雇主说过林舒昂情绪有些极端,原本很开朗活泼的一个小女孩,自从邓沛颐带着哥哥离开之后不吃不喝好几天,后来被送进医院打了好几天营养针,现在林宪华只能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但是他带不回邓沛颐和林江江。
因此,他更多的选择了逃避。
大概持续了四五分钟,摔打声小时之后林舒昂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平静地让人觉得害怕。阿姨给她用公筷加了几筷子菜,观察着林舒昂吃饭的状态,比起面食她更喜欢吃米饭一点,这可能是随了妈妈。
最开始过来的时候,阿姨还会时常找话聊,但是林舒昂很闷很闷,到现在近半年了,林舒昂可能是觉得她并不是令妈妈离开的人,也放松了对她的敌意,偶尔也会对她说说话了。
林宪华找的这位阿姨是通过朋友介绍的,开出的薪金很丰沃,因此她也尽自己的可能将林舒昂照顾的妥帖。
“我今天碰见了一个人。”林舒昂拿着勺子小小地舀了一勺鸡蛋羹,送进自己的嘴里,小小一块,滑溜溜的,很好吃,或许是林舒昂今天心情还不错的缘故,她的主动搭话让阿姨都有些惊讶。
“怎么啦?跟他说话了吗?”阿姨声音温柔。
林舒昂点了点头,“他有些像哥哥。”话一出,就没了下文,或许是因为想到了不高兴的事情,她抿了抿唇,呼吸也加重了一些。
“再吃点鸡蛋,好吃阿姨明天还给你做?”阿姨赶紧转移话题,“最近天气有些热,要不要戴帽子去练书法?”
“但是也不像。”林舒昂对阿姨的话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说出了后面半句。
老实说,直到现在林宪华他们也不知道林舒昂到底情绪有没有一点恢复,从最开始的极端和歇斯底里到现在的平静,很难判定是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坏。林宪华也很难面对曾经快乐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