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也没有信过她“这说的是什么?老夫耳朵不好使了,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不是你听不明白,我听了也有些不可置信,天子竟然下了罪己诏,说长公主未死,而是嫁给了北国的亲王……”“……还说侯府世子为了帮长公主报仇,害死了自己的妻儿,可若是长公主还活着,那……”“六月飞雪,必有奇冤,说的竟果真是世子妃……”沈知衡是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扑进了侯府的府门的。不知是天子为了惩罚他,还是顾晚舟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天子的罪己诏,就在侯府的门口喊开,那一声声的高喊,像尖锐的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将她的心捅的千疮百孔。过门槛的时候,他根本没看见,就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侍卫赶紧过来,要将他扶起来,他却推开了侍卫,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找!找信!给本世子找信!”他下了命令,自己也动手,将侯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长公主的牌位后面,找到了信。他双手颤抖的将信展开,只一眼,脸色就变的更加的惨白。是他的母亲,当朝长公主的字迹。再匆匆看完,那些了十几张信纸的信就被他绝望的一抛,全都落到了地上。诚如陆如意说的那样,这信上,他那个母亲,没有问一句她好不好,这么多张纸,这么多的字,每一句都在说她到了北地后过的有多么多么的好,每一句都在说她给北地亲王生的那三个孩子有多么多么的得她的欢喜。到后边,整整两张信纸,都是在管他要东西……她肆无忌惮的炫耀着她的幸福,却忘了她还有一个大儿子在地狱里活了二十年……“啊啊啊!”沈知衡发出痛苦的哀嚎,终于忍不住太过剧烈的情绪爆发,“噗”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他“咚”的一声倒下,仰面躺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乌黑的牌位,笑自己愚蠢的半生,究竟错的有多么的离谱。有人舍弃了他,那是他的亲生母亲。有人拥抱了他,那是他痛恨的“仇人”,可当黑白全都颠倒过来,他怎么受得住?他永远都记得,当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连尸体都被敌国抢走,他抱着母亲的衣冠一步一步走进墓地时的心情有多么的愤怒,然后他一转身,去将军府,看到那个穿着一身阳绿衣裙在花间跳舞的小姑娘时又有多么的惊艳。就算那时他只有九岁,可见到她的万里河山,为她祭奠哪怕是信那么一次,信她是无辜的。又或是心软那么一次,念着她对他满腔的爱,便是对她不好,至少也不害她,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不会走到如今的这样的一步?六月飞雪,为她冤。冰霜刺骨,为她冷。万里河山,为她祭奠。而他沈知衡,是个罪人,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得不到任何的救赎!“哈哈哈……”你沈知衡疯癫的笑了起来,笑的那么冰冷,那么悲凉。他终于知道人被逼到绝望的路上是怎样的感觉,终于知道了。他想起那个时候她说的话。她说:“我父忠君为国,却要背负箭杀公主的骂名,明明是有功之臣,马革裹尸还,却被沈知衡逼得连块墓碑都没有。我陆织锦,痴恋沈知衡十年,却被践踏的连畜、生都不如,我舍下所有的委屈和羞辱,放弃我这条烂命,却连我唯一的孩儿都保不住……可我们明明没有犯过任何的错,却凭什么肮、脏下、贱的活?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给过我们半点公平吗?”过去五年,或是说比五年更长的时间里,她只是在弱弱的说她不是仇人之女,却决口不提公平,因为皇帝没有给过他们公平,天下百姓没有给过他们公平,他沈知衡,更没有给过他们公平。所以她疯了,疯到谁也不怕了,疯到将那些埋进了黄土里的真相全都揭了出来,他们已经被逼的活在了地狱里,没人有资格踩着他们的尸骨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