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外间,她便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殿下?”
没有回应。
宋知意脚步顿了顿,犹豫片刻后,轻声进了里间。这才发现太子躺在榻上,尚未起身,厚厚的锦被盖在他身上,他嘴唇干燥,苍白的脸色已是十分脆弱,那双向来冷冰冰的凤眸也透出几分难言的寂然。
宋知意心里仿佛被一只名为“命运”的大手攥着,紧张得蹲在床边,柔声问道:“殿下,你叫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太子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方才陈太傅来了一趟,捎带了封你父亲的信,在桌案上。”
宋知意表情惊讶地转头,果然看见一封熟悉字迹的书信!
太子不动声色地将她神情尽收眼底,缓声说:“你拿去看罢。但不要动一旁的匣子,那里是孤重要的东西。”
“请殿下放心,我不会乱动的。”宋知意连忙点头保证,然后起身去拿了书信,尽管她迫切地想看看父亲信里说了什么,但太子虚弱的话语萦绕耳畔,她又重新蹲下来,揪心问,“你渴吗?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太子阖目,没说话。
宋知意越发忧心,尤其是想起陈太傅来,肯定又对太子说了什么棘手的政务,或许又要冒着风雪去见什么大臣。可她数次开口,唇瓣嗫嚅,还是不敢过问,最后问道:“殿下,你需要我——”
太子倏地冷声打断她:“孤至于每回见外人都需要你遮遮掩掩的吗?别太自以为是。”
宋知意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明白自个儿无意中触了太子的逆鳞。
想来从前那样完美无瑕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却瘫在床上,寸步难行,应该是最忌讳旁人的怜悯和帮助的,此刻她心里没有憋闷委屈,多的是懊恼自责,早晓得就换一种不伤太子自尊的问法了。
出去后,宋知意看内侍们准备轿辇轮椅,才听说原来太子是要在二十七那日宴请齐王、越王。
一口气见两个已经成年的兄弟,他真是,真是不要命了……
宋知意愁的不行,不光愁太子,更愁自个儿的前途啊!虽然她做好最坏打算,但谁不盼着过好日子呢。
父亲信里说已经知道东宫是什么内情,宽慰她不要害怕,再有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之类的话。她看完心里确实勉强有了点宽慰,但只是一点点。
很快,宋知意又有了个好主意!
夜晚她去请安,太子已经起身,正伏案写着些什么。她酝酿措辞,开口:“殿下,我——”
“你挡着孤的光了。”太子抬眸瞧她一眼。
宋知意连忙让开,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个不挡光的位置,谁知意外碰掉了案上静放的小匣子。
太子眼瞧她视线匆匆环顾,又随意瞥了眼那个落地的匣子——宋氏果然按耐不住了吗?连他赴宴再翻找也等不及。
宋知意急忙把东西捡起来,便看到太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她还记得太子说过这个匣子很重要,她懊恼极了,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笨手笨脚。”太子轻嗤。
宋知意不由得嘟囔:“既然是重要东西,那你就收好一点嘛……”
“嗯?”太子挑眉,冰刀子似的眼神投过去。
宋知意顿时闭了嘴,忽然觉得自己要是说出那个好主意,说不定太子也会用这样轻蔑的语气说她:自以为是。
她欲言又止好半响,到底没提。
此后两日,太子在为外出准备,他身子危弱,太医们对此次外出如临大敌,宋知意不想坐以待毙,自个儿忙活。
到了腊月二十七的中午,太子叫来庆嬷嬷,先问:“她鬼鬼祟祟的在忙什么?”
这个她指谁自然不言而喻。庆嬷嬷如实答:“好像是做衣裳,准备过年。”
太子默了片刻:“孤走后,你盯住。若有异样,务必人赃并获。”
庆嬷嬷心里奇怪,她这些年在宫里也算阅人无数,然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太子妃热忱善良,一心盼着殿下好,不太像是奸细……但主子这些年确实被长春宫那边害惨了,半年前才从药房拉出去个投毒的内侍,庆嬷嬷不敢掉以轻心,自然照办。
齐王和越王早在进京时便送了厚礼到东宫求见,然那时太子刚吐血,根本起不来身,随后两日,二王又派人送来书信,想必也听了不少外头的流言,是以无论如何,在年前太子都得出面一回,叙话兄弟情谊。
暗卫和内侍们推着轮椅上的太子出主屋时,暖阁的支摘窗开着,宋知意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盛满忧虑的杏儿眸眼巴巴地看过来,看到太子,立即弯唇笑了。
她的笑容阳光明媚,太子却冷哼一声。
瞧瞧这迫不及待的样子。
待会让他抓到,看她还怎么笑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