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次吐血过后,太子能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子连往日也不如,或许今夜闭眼,明日就再也睁不开,他提不起什么心力去试探这个莫名其妙的宋氏了,只恹恹对庆嬷嬷道:“你注意着便是,有什么异样再报给孤。”
庆嬷嬷有心想多说几句心里话,然太子将将醒来,憔悴无力,恐一时说太多话耗费心血,遂又作罢。
这时四皇子忍不住愤愤道:“就算她不是长春宫派来的奸细,也没好到哪里去!三哥你不知晓,她把清晖堂布置得分外喜庆,还巧舌如簧说这是为你祈福,摆起长辈的款儿来,使唤我跟使唤下人一样随意!这样狐假虎威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你?”
“好了。”太子颇为烦躁地瞥了四皇子一眼,冷冷的语调一视同仁,“你也聒噪。”
“我……”四皇子气闷偏头。
庆嬷嬷劝道:“四皇子,您也刚赶路回来,不如先去吃些热乎膳食暖暖身子吧?”
四皇子摆手,“不吃了。待会便是除夕宫宴,我得替三哥去盯着,看看哪些王孙贵族文臣武将是对东宫存有异心的。”
太子没所谓地由着他去了,只是想起合宫夜宴,宋家如今面上是皇帝的岳家,估摸着也在赴宴之列,宋知意岂不是早换上鲜丽衣裙巴不得早点去?
都走了也好,耳根子清净。
太子混混沌沌间阖上了眼,黑暗的视线里逐渐浮现出母亲温柔含笑的脸,妹妹单纯可爱的笑容。
她们原本渐行渐远,踪迹隐没,遍寻不得,此刻却又无限靠近,仿佛就在身边,一声声唤他——
“淮清,今夜除夕,你妹妹吵着要去点炮仗,放烟花。”
“哥哥,你就带我去嘛!”
窗外纷纷扬扬落起大雪,屋内分明银炭如火,温暖似春,太子却如同坠落冰窟一般,冷得蜷缩了身子,豆儿大的汗珠顺着他额角划过线条流畅的侧脸。他双唇泛白,喃喃唤了几声“睦睦。”
慕慕?
宋知意守在床边,闻言奇怪地皱了眉,觉着这个名字熟悉,想了好半响才回忆起,平阳公主管魏国公嫡女叫慕甯姐姐。
难不成太子是病中想念前未婚妻了吗?
唉,可惜人家早抛弃他了。
宋知意觉着太子真可怜,又见他浑身发抖打冷战,于是把外间小榻的被褥抱了过来,仔细给太子盖上。
正是此时,太子浑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眼眸中倒映出对方的模样,皆是愣了一下。
宋知意稍稍退了一步,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看你发冷,想给你盖被子。”
太子眼神古怪地打量着她:“你怎么还在这?”
宋知意一脸茫然:“我不在这该去哪呀?厨房做好年夜饭了,我等你醒来一起吃呢。”
太子神情怔忪片刻,默然无言,掀开一半被子想撑着坐起身来,可惜被子叠的太厚,以至动作缓慢。
宋知意见他如此艰难,忍不住上前想帮帮忙,谁知太子伸出一手拦住她,眼神有些冷淡。
宋知意才意识到自己又冒犯了,于是出去叫了两个内侍进来,又问了句:“殿下,那我叫他们传膳了?”
太子没说话,她权当他默认了。
因太子身体虚弱,行动不便,内侍们扶他起来,换了身干净寝衣,又披上墨狐氅,外边宫婢们就开始进来布置席面了。
清晖堂的厨子也是御膳房出来的,手艺极佳,且下午时皇帝命孙内侍亲自往东宫送了年夜饭,因此一一呈上来,也是丰盛地摆满了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