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被冥王的外表所蒙骗,那好巧不巧,萧昭正好是剩下的百分之一。这只冥族的性情,他再了解不过。萧昭心中警惕,他轻甩衣袖,长袍在风中翻涌:“好久不见。”郁子修上下打量了来人半晌,像在端详一个陈列在展览架上的货物,语气纯良:“师姐她不想见你,回去吧。”“樱樱可以不见我,我单方面见她就行。”只要少女不在,萧昭的脸皮一向很厚。“那你就去见吧。”小冥族咧开嘴:“祝你好运。”师兄们说不可以杀萧昭,那让他吃点苦,总是没问题的吧?谢必安太不争气,说什么萧昭身上有大功德,寻常鬼修无法近身,到头来还得靠自己。郁子修笑的很开心,青白色的手指弯曲成诡异的弧度——只等对方再往前走几步,就能走近自己的万鬼噬心大阵。大阵中能映照人生八苦:生老病死、五阴炽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虽不伤及性命,也能让他在阵中受尽煎熬。清亮的琴音阻止了萧昭的脚步,郁子修和萧昭一同回头,看见了伫立在梨花树下的温雅琴师。“师兄这是何意?”小冥族不开心。白漓平静地看了小师弟一眼。萧昭功德加身,阳气十足,而冥族本就属阴,纵使小师弟很强,也不过是鬼修中出类拔萃的一只。倘若贸然行事,哪怕是师弟,也将承受大阵的反噬。眼下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沉思片刻,踱步至盟主面前。白琴师寡言少语,不喜社交,平日里交流较多的人,也仅仅只有同门们而已。他了解师妹,却不了解萧盟主。如今尚不知对方意图,还是出言提醒一二,以防万一。“萧道友曾说过,‘苍生何辜’。”他直视萧昭的眼眸。萧昭向琴师示意,他五年前曾见过白琴师一面,而现在过了这么久,对方的道心一如既往的澄澈。在高位修行者中,是难得的晶莹剔透,不染尘埃。“师妹也是苍生。”白漓说完剩下的话。“……”萧昭心里狠狠一疼,他又怎会不知道?是了,在他利用樱樱做了这么多事之后,再说自己其实比谁都不愿伤害她。真是有够讽刺呢。白琴师凝视着怔然的盟主,初步判定了对方的来路,稍稍放下戒心,带着小师弟翩然离去。从道义上来说,白漓很敬佩萧昭,他确实当得起“九州救世主”这一盛名。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做的很好。但从师兄的角度上看……琴师不自觉望向师妹的方向,连弦音里都是长长的叹息。走过暗藏杀机的野花丛,踏过飞流直下的飞瀑,又越过一条百转千回的小河,萧昭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小竹屋前。原来阿樱在哪里都喜欢住这种房子,他暗暗记在心中。小竹屋不大,地基足有半米,左右各有一处挑空的阳台。像极了落樱山,以及……樱樱原本的家。那个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生活了十八年的家。萧昭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打转。房门打开了,华容从屋内钻了出来。“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站着?”他罕见的没和萧昭针锋相对。“嗯。”萧昭努力掩饰内心的苦涩:“我在外面看看就好,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她的神魂不稳,你千万不要说什么话刺激她,给你半个时辰。”小凤凰一本正经,像在念独白。“樱樱同意见我了?”萧昭大步上前,嗓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喜。“阿樱若是不同意,你觉得你能进的来?”华容似笑非笑:“她要是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昭,与对方擦身而过。“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小凤凰不放心,回头补充道。清风拂过山岗,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容容,你方才说有人要来,是谁呀?”少女的声音自里屋响起,又小又软,与从前判若两人。不会吧?萧昭心头大震,顾不得脑中的愧疚与痛苦,推开了里屋的门。窗边挂着厚厚的月白色帷幔,窗户关的很严。此时分明已是盛夏,左右两端的墙壁上,却还各自嵌了几颗硕大的离火珠。房内热气腾腾,让人刚进屋,就不得不用灵力调低身体的温度。“容容,你怎么不说话?”桌旁的少女回头,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皮肤白到胜过花田之中的小冥族。她上身穿着对襟薄袄,下身穿着羽纱裙,手里还捧着一颗小巧的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