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台位于北京西南处,这里是李邦华整顿京营后的驻扎地。原本的京营将士并没有一处集中的驻地,一般都是分散在京城中的各大校场和京郊的一些战略要地、关隘。京营整顿完毕后,朱由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在丰台筑起一座巨大的军营,对十几万京营将士实行统一管理和操练。时至深夜,大营中陆续出现许多身着黑袍的人影秘密进入。中军大营外,此时满是密集的锦衣卫在外面警惕的站岗。营帐中,则汇聚着现在大明朝最顶级的一批武官。张维贤,秦良玉,周遇吉,黄得功,孙传庭,赵率教等一众军界大佬,十分安静的坐着。“陛下驾到!”王承恩低沉的嗓音响起。朱由检迈步出现。“臣等叩见吾皇!”一众武官闻言赶忙起身行礼。“诸位爱卿免礼,坐。”此时的朱由检一身素衣,端坐在上位。“陛下,诸军总兵官已经全部集合完毕。”王承恩低声在朱由检耳边提醒。“诸位爱卿,眼下建奴即将破关,朕今日召集你们前来,只有一个目的!任命此次战役的统帅,同时对未来的作战进行一些安排。”朱由检说着,伸手拍掌数下。锦衣卫带着一个身着囚衣的汉子匆匆出现,随着李若琏拉下汉子头上的黑布,众人看清了来人。“袁督师?”秦良玉惊呼一声,她没想到本应该在辽东镇守关宁防线的袁崇焕竟然以这副模样出现。“陛下,臣冤枉啊!”袁崇焕抬眼看到皇帝后,赶忙跪在地上喊冤。“呵呵,元素!陛下跟前,注意礼仪!”孙承宗沉着脸低喝一声。袁崇焕看着孙承宗没有说话,后者毕竟是他的老师,在大明朝,学生顶撞老师乃大不敬。朱由检看着意志有些低沉的袁崇焕,上前将其扶起笑道:“诸位爱卿,朕宣布,此战围剿建奴,袁卿家就是大军统帅。”不等袁崇焕反应,后方的一众人纷纷抱拳行礼齐声道:“见过袁大人。”此时的袁崇焕还没有反应过来,脑中嗡嗡作响,看着皇帝的目光甚至有些呆愣。“元素!陛下跟前不得无礼!还不快谢恩!”孙承宗上前没好气的再次呵斥。“臣···臣叩谢皇恩!”反应过来的袁崇焕赶忙跪地行君臣大礼。他现在有些晕乎乎的,刚才他还在锦衣卫的诏狱中看老鼠打架,这会就莫名其妙成了大军统帅?“陛下,老师,这···臣···”袁崇焕因为激动,语气有些哽吧。“行了,元素,你还不明白吗?陛下费这么大劲把你从辽东督师的位置拿下来,就是为了今天。”随后,孙承宗详细的给袁崇焕讲解了建奴即将破关的消息。后者终于明白过来,他看向皇帝的目光变了。去年,朱由检嗣位时,朝廷传到辽东消息,刚嗣位的皇帝仅仅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作为辽东督师,还有些心气,觉得大明新的主人年纪小,难成事。到了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在被魏忠贤罢官回家没多久,就能官复原职的原因是皇帝在背后使劲,同时皇帝在收拾朝堂的时候,还能顺手把自己也收拾一顿···“陛下,臣都明白了,臣羞···”袁崇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挥手打断。“袁爱卿,人无完人,朕知道你在军事方面的绝顶天赋,但是你这个性子在官场中极易招惹是非,朕前些日子和孙爱卿设计把你弄到诏狱,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同时也是要磨磨你的性子,从今以后,做事不可冲动孟浪,你身为朝廷武官,要做的是效忠朝廷,报效国家,而不是和官场中的魑魅魍魉为友。皮岛的毛文龙虽然做事思虑不周,但也是我大明官军,在建奴后方极其有力的牵制敌人的精力,之前你做的事,朕既往不咎,今日朕命你为剿奴三军统帅,你可敢接?”袁崇焕听完皇帝的话,背后瞬间冒起凉气。他和毛文龙其实没有什么仇恨,主要的矛盾就是在军事方面的见解不同。朱由检在天启七年嗣位的第一时间就重新恢复袁崇焕的官职,后者在巡视辽东时,常和毛文龙喝酒聊军事。毛文龙的想法是以皮岛的少量兵力在建奴后方搞事捣乱,牵扯建奴的精力;袁崇焕则更倾向于在正面打击建奴。原本二人在军事上有分歧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俩人都是大酒鬼。数次彻夜饮酒后,袁崇焕仗着自己辽东督师的身份,总想压毛文龙一头。虽说毛文龙也属于辽东督师府节制,但是毛文龙是直属朝廷的军镇,辽东对他的管制力不高。二人醉意上头,发生数次争吵,袁崇焕觉得毛文龙不尊重自己这个辽东督师,毛文龙觉得这个辽东督师有些过于强势。至此二人的矛盾便结下了。在崇祯元年初,袁崇焕为了恶心毛文龙直接扣下皮岛的粮饷,逼的毛文龙亲自到锦州给他说好话才松口。,!二人矛盾更甚,在加上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毛文龙部在铁山,宣州一带出兵袭扰建奴后方,最后被建奴围困,毛文龙曾数次给袁崇焕写信请他在正面战场给建奴施加压力助自己脱身。袁崇焕为了收复大凌河堡和右屯并没有答应毛文龙的请求,致使毛文龙部损失惨重。大明这两位在辽东的重臣统帅,竟然相互攻讦,后来孙承宗重回朝廷后,才把这事给平息下来。而且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在崇祯二年的六月,黄台吉利用二人的矛盾挑拨离间,袁崇焕冲动之下竟然动用私权,将毛文龙杀害,致使皮岛军镇一蹶不振,间接导致在皮岛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投降建奴。这也是朱由检收拾袁崇焕的主要原因。“陛下,臣知错了。”沉默许久的袁崇焕再次跪在地上,低着头极为诚恳的回话。原本他以为自己和毛文龙的矛盾朝廷不会在意,没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皇帝,看样子,皇帝不但知道实情,甚至连他对毛文龙动了杀心都猜到了。“袁爱卿,朕知道你在辽东也难,毛文龙这些年,借助皮岛军事之便,冒功贪饷,骄横跋扈,朕都十分清楚,但是你要知道,我大明朝现在的大敌首先是建奴,只要毛文龙能为朝廷尽心牵制建奴,袭扰建奴后方,他想多要些粮饷,朕也愿意给,皮岛不比锦州,东江镇孤悬海外,岛上还有十几万百姓,毛文龙许多所作所为更多的是为皮岛上的十几万百姓考虑,朕作为大明之主,许多事都看在眼力,也记在心中,功是功,过是过,这是需要区分开的。”朱由检深沉的话语落下后,袁崇焕眼中带着些许晶莹。他没想到这个少年天子竟然有如此肚量和包容力。“陛下,臣发誓,有生之年,必破建奴,重复成化犁庭之势,复震我国威!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九族不生!”朱由检听着袁崇焕立下的誓言,心中十分欣慰,在这个时代,敢以九族立誓者,足以见其心志。“好了,袁爱卿,今日吾等君臣,还需定下对建奴作战方案,你先去梳洗一番,顺便想想怎么打赢此战。”袁崇焕郑重的行礼后,缓缓退出营帐。朱由检目光看向一众武将道:“诸位一路行军,都辛苦了。”“此次建奴来袭,兵力不会少于十万,朕已经下令迁移蓟州,遵化,迁西三地以北的百姓,此战朕只有一个要求,全军尽最大的努力,尽可能多的歼灭建奴联军的兵力;特别是建奴的八旗兵,朕不要俘虏!”秦良玉、周遇吉等一众武将神情严肃的回话:“陛下放心,臣等竭力杀敌!”很快,袁崇焕梳洗好后,一身便衣回来。袁可立,孙承宗带着一众武将,围着宣府的地图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朱由检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现在这个营帐中已经是他尽最大努力召集来的大明敢打敢杀的军队,若是此战还不能击败建奴,那等待他的只有上吊灭国一条路。半个时辰后,众人议论声停下来。“陛下,请移步。”袁可立迎着皇帝来到地图前。“元素,你说吧。”袁崇焕调整了下呼吸,指着地图开口道:“陛下,根据臣等商议后,决定把现有的大军分为四路。秦军门的三万白杆兵和京营的三万骑兵,外加京营五万火器部队为中军,共计十一万大军,在遵化以北的宽河所迎击建奴;孙军门的八万秦军和秦军门的西南军镇八万大军组成左路军,共计十六万大军,在蓟州城以北的井儿裕镇守;卢象升的三万天雄军因为是新军初战,臣决定让其和京营剩下的四万大军外加方中官的三万骑兵为右路军共计十万,镇守迁西。曹文诏的勇士营是步卒,其最好的选择是和暗卫通力司的两万勇士镇守玉田、丰润,黄得功的四万虎贲军则迁安镇守,此路为后路军,共计七万大军,此为后路军。”袁崇焕说完后,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后问道:“做出这个军事安排的根据是什么?”“陛下,根据臣等讨论后,蓟镇长城中有数处薄弱点,分别是喜峰口,龙井关,大安口,马兰峪关这四处关隘,因地形原因是建奴最容易破关南下的选择;其中,喜峰口,大安口,龙井关直面遵化重城和三屯营,若是建奴从这三处破关而入,大军可快速兵临遵化,只要夺得遵化城,就相当于有了一处根据地,往东可突袭三屯营,入永平府,往西可一路抵达蓟州城下,夺下蓟州城后,可一路碾压周围卫所军,兵临北京城!”袁崇焕说完后,朱由检心中一惊,他看向袁崇焕的眼神不由的变了,他作为后世之人,很清楚前者的军事天赋,但其竟然能从地图上推算出建奴的破关路线。在原本的历史中,建奴几乎就是按照这个路线走的。破遵化,夺三屯营,劫掠永平,最后兵临北京城下!,!“嗯,朕相信你的判断,不过朕信不过三屯营的总兵朱国彦和副总兵朱来,此二人胸无大志,全靠溜须拍马得来总兵职位,若是面对建奴大军恐怕会率先跑路。”朱由检的话瞬间就把袁崇焕惊住。他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说朱国彦和朱来。这二人都是在军中多年的老将,先说朱国彦此人,在建奴大军兵临城下时,手下副总兵朱来带头逃跑,他一时心软没有强行阻拦,随后就导致大量将士逃亡,失去军心,五万大军顷刻间就成为建奴的刀下亡魂,最后把自己的家财拿出来分给生还的部下后上吊自杀。这是何等的窝囊!一个大明总兵官!手下统帅五万大军,坚持一个时辰就兵败,简直是令人无语。“陛下,三屯营中可是有近五万蓟镇守军,即便朱国彦和朱来再怎么窝囊,面对建奴攻击,坚持几日时间完全没问题。”袁崇焕低声解释一句。“不,袁爱卿,此战不把九边守军算在内,单算现有的大军力量。朕觉得你需要调整一下,右路军不去迁西,直接在鹿儿岭埋伏建奴。”朱由检说着在地图上点出一地。鹿儿岭在三屯营以北,是一片山地。“此战不管哪路大军,都装备有充足的火枪和火炮,朕要将士们用火器给建奴煮一锅钢铁的肉汤!还有左路军,也需要调整,孙传庭的八万秦军调出三万去盘山埋伏,在京城周边有兵部二十一卫,建奴若是想兵临京城,最好的选择就是拿下盘山,其次拿下平谷县,攻顺义,接着抵达京城,这条路线是兵部二十一卫防守最为薄弱的路线,右路军则不需要动。”朱由检看着地图说完自己的想法后,所有人都盯着地图沉思起来。“陛下,您的意思是,建奴此行破关最大的目的是京城?”袁可立狠狠薅下几根发白的胡须,他说出了这个惊为天人的可能。“呵呵,你们以为呢?建奴冒着如此大的风险,破长城关隘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单纯的劫掠,那大可选择宣府、大同等其他地区,为何偏偏选择了蓟镇?既然选择了蓟镇,那个在蓟镇周围有什么东西能最大程度的吸引建奴?只有京城!黄台吉此行一是为报草原上哈流土河伏击之仇,二是想袭扰京城,对我大明全国的民心、军心造成致命打击!”朱由检的话再次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是带兵之人,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皇帝刚才说完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自古以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上至国家,下至黎民百姓,一旦失去斗志和信心,那便成为一个待宰的羔羊!:()阻碍大明中兴,国丈也砍,朕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