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挖地道逃跑,都要先祈祷、许愿自己不要朝着地心一路狂奔。
陈西思考着要不要往回走。
这里是他人的园子,她最好不要在里面闲逛,还是先退回门口,找人带路为妙。
一炷□□夫后,还在园里打转的陈西额角冒出细汗。
按理说,她应该早走出去了才对……要是她能有灵力能御剑就好了。眼下,这园子里有树、有墙、有垂花门,全都是遮挡视线的东西,且左右能给她参照的树都一个样,如何找寻回去的路?
不像当时在空桑山崖顶,弟子们在外围,百姓在帐篷里,所有的一切一目了然。
鸟叫声提醒到陈西——她可以靠声音来辨别哪间屋子有人。
陈西闭上眼睛,竭力听周围动静。
方才沈雁归说了,这座矮峰上除了宗主就是一个负责扫洒的阿婆,现在阿婆出去,那园子里按理说就剩下她和宗主。
所以,她只需要听哪儿有动静,那地方应该就是宗主会客的厅堂。
陈西一边走一边听,还真被她听出个方向。
走到一处六门大房前,陈西上前敲门。
不料,门没关,陈西指节还没接触到木板,门就被风吹开一条大缝,一个身姿颀长的玄衣男人背对大门,盘膝坐在屋内蒲团上。
从陈西的角度,看到对方发丝黑亮,肩膀很宽。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陈西酝酿片刻,试探性把一个字叫出口:“爹?”
这声“爹”成功将背对着她的男人叫得转过身来。
待看清他的脸后,陈西记忆的闸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带着烟尘、香灰味的记忆猝不及防糊了她一脸。
那是她十六岁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会儿,诛妖之战尚未拉响,她也像如今的柳和、沈雁归、江子夜等少年一样,整日在长辈庇佑下历练,没多少正儿八经的除妖经验。
但当时又不像现在这么平和。
当年的小陈西,在十六岁时,失去了一直保护她的最亲近的养父。
“西西,难过了就哭出来,大哭一场,再睡一觉。”
消息传回来时,陈西人在挽月宫,这话是谢柏川的父亲,当年的老谢宫主谢清霖安慰她时说的。甚至还在挽月宫给她爹修建了灵堂。
陈西眼眶是红的,却没哭出声来,她强忍住哽咽,面颊甚至因为太用力而有些抽搐。
她问:“霖叔叔,我睡一觉,我爹就能回来了吗?”
谢清霖蹲下身来,摸摸她的脑袋,在她满眼希冀中,对她缓缓摇头。
陈西把头埋进膝盖,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她哭得十分安静,要不是肩膀颤抖,几乎看不出她在哭,跟以往性子活泼骄矜爱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儒雅风流的老谢宫主甚至恨不得时间倒流,前一刻不要摇头,打翻她的希望。
后来陈西哭累了,终于扛不住睡了过去。
醒来后,她想起话本中看到的一些“遇鬼”方法,连鞋子都没穿,赤脚跑到灵堂。
完全不记得这世上压根就没鬼。
当时天色正暗,灵堂里只有添火的仆从,陈西躲开对方视野,滚到白布覆盖的龛台下,抱紧自己双膝。
话本中说,这样呆久了,就能看到亡人的脚在龛台下,就可以跟他对话。
陈西藏了不知道多久,挽月宫吊唁的弟子换了一茬又一茬。
亡人没看到,风凉话倒是听了一堆又一堆——
“仙门双绝死了一绝,只剩下咱们宫主这一绝了。哎,妖怪怎么那么可恶。”
“我说啊,这位死了,虽说仙门少了一绝,但受影响最大的是那位小小姐吧?”
“你说陈西姑娘?”
“可不是么,仗着亲娘是咱们宫主的师妹,平时咱们挽月宫的禁地、藏书阁,她都通行无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听七星剑宗的师兄说,她在剑宗也是这样,仗着养父是剑宗第一高手,平时就只跟宗主的嫡长女一起玩,其他人都入不了这位小小姐的眼。现在好了,她养父死了,靠山没了,看她怎么办?”
“我听说的倒不是这样,陈西姑娘连续两年拿了四大门派联合学堂考校第一,很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