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安世落座,看着宽敞明亮的值房,不由道:“还是这样的值房舒坦,怎么样,诸公可满意吗?”
那舍人正给张安世堆叠着奏疏,笑着回道:“殿下,诸公都高兴极了,都在称颂陛下慈爱。”
张安世忍不住在心里咕哝,我的功劳,我的功劳啊。
心里这样想,张安世却一本正经地道:“不错,若非陛下厚恩,哪里有这样好的办公条件呢?听闻陛下现在自己都节衣缩食,却还不忘给咱们做臣子的这般享受,哎……真教人感慨。”
舍人忙点头说是。
说着,给张安世斟一副茶来。
张安世惬意地呷了一口,还没放下茶盏,胡广却来了。
胡广和张安世寒暄,有一搭没一搭,不着边际地说着话。
张安世见他如此,似看出了点什么,当即咳嗽一声道:“我来给胡公斟茶吧。”
他这般一说,一旁待着的舍人便领会了意思,当即告退出去。
张安世亲自给胡广斟了茶,笑着道:“胡公,咋的了?”
胡广却是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扭扭捏捏地道:“老夫能有什么事?就是来坐一坐。殿下,你这值房,比老夫的还小了几十尺见方,这……有些不妥,该老夫在此,殿下去更宽敞的地方。”
张安世便笑起来:“胡公这样说,便教我无地自容了,你年长嘛,是长者。”
胡广笑了笑,突然冷不丁地道:“殿下,你说……这铁路司的司吏,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以至于张安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脸讶异地道:“啊……”
胡广顿感尴尬,忙低头去喝茶。
张安世顿了顿,才回味过来,于是道:“司吏嘛,顾名思义……”
胡广却是摇着手道:“不不不,老夫的意思是……咳咳……这司吏,和其他处的司吏有什么不同?”
张安世倒是认真地想了想,才道:“这个嘛,不好说,就好像……书左一样,若是在文渊阁的书左,那别看在文渊阁里只是打杂,可放在外头,也教人惊叹了,是不是?可若是地方的书左,可就没人愿意瞧得上眼了。”
“对对对。”胡广一脸深以为然地道:“殿下这番话,说的很好。”
张安世:“……”
见胡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张安世终究还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继续道:“至于这司吏嘛,无论是在直隶,还是在铁路司,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吏,在清吏司里,是有存档的。铁路司照理来说,只是一个小衙署,可胡公也晓得,它是直辖于铁道部,与地方上其他的三司、州府和县衙是互不统属的,所以呢,这铁路司看上去,即便是一省铁路司的大使,也不过区区五品,可实际上,至少在铁路沿线,可谓是一言九鼎,足以与地方三司,分庭抗礼。”
胡广勐地点了点头,咂嘴道:“对,是这么一个意思。”
张安世则继续道:“可修建铁路,较为辛苦。因而,铁道部这边,对地方上的铁路司,是有一些优惠的。不说其他,就说薪俸吧,一方面,地方铁路司因为职责重大,所以俸禄是加一等,这司吏,其他地方领的或是九品俸,可在铁路司,领的却是八品。”
胡广的眼眸顿时亮了几分,微微张目道:“还有这样的事?”
张安世露出微笑,点着头道:“不只如此,还有各方面,譬如江西的铁路司,因为责任重大,管理的事多,却更为辛苦,所以在此基础上,又要加一等俸,比照的却是七品官俸。盖因为……别看这只是司吏,可许多车站,暂时都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何其辛苦,怎好不多给钱呢?”
顿了顿,他接着道:“再者说了,别看只是司吏,可铁路司军政、民政、运输、教育一把抓,可能一个司吏,就不得不独当一面了。胡公,你说说看,这样看,这职责其实并不在七品的县令之下,能委屈吗?”
“七品县令……”胡广忍不住又咂咂嘴,低声喃喃。
张安世则是定定地看着胡广道:“胡公怎的有心思计较这个了?”
胡广方才还在认真思索着什么,听到张安世的这话,忙打了个激灵道:“就是问问,就是问问……”
他唇边扯着一抹笑,顿了顿,却又滴咕道:“责任这样重大,要管这样多的事吗?若如此……只怕……哎……”
他渐渐愁眉苦脸开始唉声叹息起来,似是出于对某个人的关心,总觉得……那养尊处优久了,不曾有过什么历练的儿子,显然无法胜任,甚至可能……还要搅得一团糟。
张安世看着他变幻了许多次的脸,笑吟吟地道:“对啦,胡公,我竟忘了,你的族人现在就在铁路司那儿……”
胡广立即板起面孔来:“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你我乃大臣,不叙私情,不能的……”
张安世倒是忍不住被胡广这个样子逗笑了,还想继续追问。
却是突的听到舍人在外头唱喏道:“殿下,胡公,陛下急召诸公觐见,说是……下西洋的船队……回来了。请诸公立即见驾,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