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离开,原辞声要拉住他,他没有回头,只是狠狠地甩开那只手。不想看到那张脸,不想听到那个声音,难以言说的烦躁混合着愤怒,在肺叶里熊熊燃烧。
何惊年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厅,冷空气扑面而来,浑身上下这才稍微降了温。外面夜色四合,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雪,簌簌纷纷,在景观灯的映照下,像极了一闪一亮的星屑。
这样的风景,莫名令他心口一阵阵地抽痛。白寥寥的冬天,寒冷又孤寂,可他又是那么喜欢冬天,那么喜欢雪。没有记忆,自然也没有了理由,单纯就是喜欢,不可抗力。
“年年,祝贺你。”沈棠风早已等在车边,一束鲜艳的红玫瑰递到他鼻尖。何惊年接过,花簇开得热烈,甜香萦绕,在雪的气息里格外馥郁。
花束中间,一只胖墩墩的毛绒小熊冲他甜甜地笑。熊爪爪捧着一张贺卡,“平安夜快乐”的烫金花字,在夜色里发出微微的亮来。
何惊年一愣,今天是平安夜吗?他忙昏了头,都不记得这回事了。他一直都很喜欢下雪的平安夜,不可思议的美好,难以言说的期待。
可是,为什么今夜,他的鼻子酸酸的,又热又胀,一低下头,就坠出一颗很大的眼泪,“啪嗒”砸在浓绿的花叶上。
沈棠风将他揽进怀里,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年年,我记得你给我看过的那柄翻书杖时它完好的样子,真的很美,我从来没见过比它更美的珠宝。年年真的很厉害,很了不起,其他那些人加在一起,也完全比不上你。”
何惊年靠在他肩膀,哽咽不能语。翻书杖被毁掉虽然令他心痛,却并不足以令他如此难过。旁的理由,他不能多想,更不能说给沈棠风听。
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比先前下得更大了些。沈棠风抬手拂去他发梢上的雪粒,替他拢好围巾。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很快就把何惊年埋在毛领子里的脸蒸得红扑扑的,一双刚哭过的眼睛周围也犹带红晕,既可怜又惹人心痒。
沈棠风搂过他,想吻一吻他,可隔着厚厚的毛衣,也感觉到他下意识轻挣了一下,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在他额头印上一吻。
何惊年很乖地一动不动,怀里还紧紧抱着他送的玫瑰花,面容也被映衬得多了几分少有的艳丽。
亲吻额头,亲近多于亲昵,点到为止即可,可沈棠风却维持了很长的时间。在看似宁静温馨的间隙里,他心里转了很多念头,这些念头曾无数次冒出来,又无数次被他强行压下——
想把所有原辞声对怀里这个人做过的事情,统统都做上一遍,做到足以覆盖掉原辞声留下的所有痕迹,做到何惊年的身心只属于他为止。
当然,也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生一个孩子。他可怜又天真的哥哥,纯洁又可爱的爱人。
第二天就是圣诞。在美国的时候,每年圣诞何惊年都是和沈棠风一起过的。知道他最喜欢这个节日,沈棠风会很用心地把家里布置得特别漂亮,尤其是摆放在客厅里的圣诞树。
他会带他去专门的圣诞树林场挑选,把树砍下来带回家后,他们就一起装饰,用许多漂亮的彩灯和亮晶晶的挂饰。最后,沈棠风会把伯利恒之星交给他,让他亲手放到圣诞树的顶端。
何惊年并不是注重仪式感的人,更不是虔诚的教徒。但唯有这一天,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光。
一整天,两个人都过得非常开心,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园,俨然是一对沉浸在热恋中的情侣。
晚上回去后,他们享用了一顿很浪漫的烛光晚餐,还交换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何惊年看着眼前清雅俊秀的男人,他的每一举每一动,都是那么温柔体贴。
怕自己胃不舒服,他会将果酒加热成适宜的温度;吃鱼的时候,总会细心地帮自己挑干净鱼刺;自己从没说过想要什么,他却每次都能及时注意到,惊喜都成了习惯。
身边的人也都很羡慕自己,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未婚夫,长相好、家世好、性格好,简直无可挑剔。自己也确实很喜欢他,他就像最亲的亲人,建立起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明年春天快点到来吧,越快越好。等自己和沈棠风结婚,组成了家庭,一切便都会稳定,也都会好起来的。
“年年,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沈棠风的声音,温磁沉悦,惹得胸腔一阵发麻。何惊年缓了缓情绪,老老实实回答:“我在想能快点到婚礼那天就好了。”
沈棠风微怔,轻笑了一下,“我也想。但是婚礼要准备的事情太多,我想把能想到的最好的都给你。”
何惊年脸颊一热,轻轻“嗯”了一声。
他很容易脸红,赧意都在脸上,藏也藏不住。沈棠风很爱看他羞涩的样子,格外鲜活生动,长睫毛在雪腻透粉的皮肤上落下淡淡的阴翳,黑亮的眼睛里闪着潮漉的柔光。
看着看着,沈棠风喉头微微焦渴,握住他肩膀,俯下头,雪白的牙齿在他衣领上磨出浅浅的齿痕。
何惊年略惊,沈棠风的呼吸落在他颈侧,灼人的烫。沈棠风鸦睫向上一撩,乌沉沉的眸中流露出的情愫,也是蕴藏着能将人烧疼的热量。
“年年,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