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辞声抱着女儿坐在后台监控室,大屏幕的光把他的眉毛照得发亮,在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
“爸爸。”
听见女儿的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像是油画里冷漠的人物突然活了过来,笑意柔和如晃动着的温暖河水。
“嗯?”
小姑娘有点忧心忡忡,“爹地能拿第一名吗?”
“肯定。”原辞声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
小姑娘今天出门前满怀期待,盯着他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头发梳两个小辫子,还要配上一顶雪白的哥萨克帽,山羊绒外套也是纯白,领口处点缀蝴蝶结,飘带长长,像只毛茸茸的雪白小兔子。
小兔子还不忘带上她的小兔子,摇晃着玩偶的胳膊奶声奶气道:“廖妮亚问廖夏开不开心?”这些天她总这样逗他,不想让他眉头紧锁。原辞声闭了闭眼,兔爪爪挨擦过脸颊,心也柔软成棉花。
“比赛什么时候结束呀?”糕糕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原辞声温声问:“糕糕是迫不及待想给爹地庆祝了吗?”
“嗯!”糕糕用力点头,然后又小小声地问,“如果哦,万一哦,爹地得了第二名怎么办啊?像我每次算算术题,也不能保证次次都拿小红花啊。”
原辞声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嘛。”糕糕气鼓鼓,她是真的特别担心好嘛!
“糕糕的爹地是很有才华有特别努力的人,没有谁比得上他。在爸爸心里,他永远是唯一的第一名。”原辞声含着笑意轻快地说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屏幕,深得辨不出颜色。
糕糕看不出他眼中的忧虑,还笑眯眯地说:“在糕糕心里爹地也是第一名!”
“爹地虽然特别厉害,但也有可能和糕糕一样啊,在画画的时候粗心,或者爹地画得有点累了。”原辞声捏捏女儿的小肉手,“但是呢不管怎样,爹地在爸爸和糕糕的心里就是最棒的,对不对呀?”
糕糕和廖妮亚,两只兔兔一头。
“我要先想一想,待会儿给爹地庆祝的时候要说些什么话。”小姑娘摇摇她爸爸的胳膊,“爸爸,你也要想哦。”
原辞声垂眸微笑,温柔地看着女儿,“好,爸爸和糕糕一起想。”
终于,比赛结束。
选手们各自提交作品,何惊年也面无表情地交上了他的设计图。
他是在最后的四十分钟里画完的,看上去就像是始终苦于没有灵感,最后硬着头皮涂涂抹抹出一幅作品。
其他选手纷纷抬眼看向他,心里都很好奇,这个本来备受瞩目却在复赛排名垫底的设计师,是否能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还是就此泯然众人矣。
“噔噔噔噔。”
每位选手的作品依次被投影显示在评委身后的大屏幕上,评委们聚坐在一起,认真审阅手中每一份设计图。
何惊年坐在那里,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整个人就像定住了一样。台上,评委们认真地交换着意见;台下,周围的选手们也在小声地交流,不少人向他抛去充满惊艳甚至钦佩的目光。但是,他全然无动于衷,仿佛根本置身事外,这场比赛的结果是好是坏,都跟他没有关系。
“现在,我代表大赛组委会将本次比赛的结果向大家做一下通报。”首席的评委站起身,“我宣布,经组委会讨论后一致决定,本次大赛的优胜作品是由何惊年先生创作的玫瑰花窗十字架吊坠。恭喜你,何惊年先生,谢谢你为我们带来了如此出色的设计!”
“太好了太好了!”后台监控室的屏幕前,糕糕欣喜得一蹦三尺高,两条小辫子甩啊甩啊的。
“爸爸,爹地真的好棒哦,冠军哎,第一名哎!”她兴奋地摇晃原辞声的胳膊,却发现爸爸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他很慢地低下了头,她甚至感觉他怎么像是要哭了呢。
现场,一位评委问道:“何惊年先生,能为我们分享一下您这件作品的创意吗?”
可何惊年木然不动,完全置身于现场的热烈氛围之外。直到评委又问了一遍,才转动了一下眼珠,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这个,您觉得哪一面是正面?”
一众评委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设计图,何惊年的作品是一挂十字架吊坠,不同色彩的宝石巧妙组合,镶嵌成玫瑰花窗的样式。玫瑰花窗的一面,是一枚耶稣受难像的十字架,另一面则是镂空浮雕,端举着蜡烛的少年的剪影。
“毫无疑问,十字架的这面才是正面。”那个评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