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惊年站在那里,一步一步地走进来,也不看他们,那双曾经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已经空洞得映不出任何东西。
他像被人操纵的木偶,僵硬又古怪地弯下腰,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拾起那个厚重的牛皮纸袋。
“年年!”“年年!”
原辞声和沈棠风都急红了眼,立刻冲过去抢夺。
“哗啦啦。”
里面的纸页雪花片似地飞落出来,雪雪白扑撒满地。
都是空白的纸,一个字也没有,像是一场真正的雪,足以掩盖所有的痛苦。
直到今天早上,所有的调查才有了明确结果,当然不会有什么所谓的亲子鉴定报告和何文秀亲戚的口述了。
不过,也都不需要了。两个男人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何惊年盯着满地的白,视界却逐渐浸满蚀骨的黑。
他转身飞奔起来。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耳朵里灌满尖锐混乱的噪音,也什么都听不清了。他的身体不断撞上往来的人,重重磕上各种东西,可他是麻木的,所有意识与感官正逐渐远离,唯一的本能就是不断跑,跑,逃离这里。
逃离这个逼得他无法呼吸的世界。
但是,黑暗如影随形,紧紧迫着他,追赶着他,伸出漆黑的利爪,要将他再次拖拽进无底深渊。
他真的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怕得快要死了。
他好像不止一次像现在这样奔逃过,每次都耗尽了所有力气,几乎丢失了半条命。可就像遭遇到鬼打墙,不管怎么逃,还是会被拉扯着回到原地。
看不见的高墙,用欺骗和谎言堆砌,用爱、爱和爱来粉饰。
他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面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被困得久了,他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愿望。
是啊,最开始,他只是想再一次——
身体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像变成一片羽毛,要去到光明而自由的地方。
“年年——!”
沈棠风撕心裂肺地大叫,何惊年冲出大门的那一刹那,他没来得及抓住他,绷紧的指尖擦过衣领,眼睁睁看着他从台阶顶端摔落。
情急之下,原辞声什么都顾不得了,纵身往前一扑,一把将何惊年抱进怀里,紧紧护着他一路滚下石阶。
这里的长阶又高又陡,两个人摔下去的冲击力有多巨大可想而知。原辞声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坚硬的砖石地面上,视线发黑,天旋地转,浑身骨骼几乎快要散架。
他来不及缓一口气,颤抖着松开手臂,去看何惊年的情况。
何惊年静静地伏在他胸膛,没有惊惶,没有恐惧,异常平静的表情。如果不是还有呼吸,简直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纸壳糊的人。
他定定地睁着眼睛,漆黑空洞,再没了一丝光亮。
最开始,我只是想再一次见到他。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