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辞声站在院长办公室紧闭的门前,手放在门柄上,迟疑了很久,才慢慢转动下去。
仅是这么个动作,就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房间里,一个老人正背着手站在窗户前,听见响动,他转过头,一瞬的愣怔后,露出激动的表情。
“沈先生把我约到这里,说谢丽思女士的儿子想要见我,没想到真的是你。”
原辞声慢慢皱起眉,“请问您是……”
“我是这家福利院的前一任院长。”老人十分欣慰,“我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现在回来却差点认不出这个地方。这里变得很好,孩子们也过得比以前更好,您和您母亲一样,都是善良的人。”
原辞声遏制着紧张的心跳,“所以,我母亲以前确实也来做过慈善?”
“是啊。”老人慈祥地笑了,“那时候你才十几岁,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麻烦您跑这一趟,是我有点事想问问您。”原辞声犹豫了一下,“当然,如果您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您尽管问吧。”老人坐下来,“我这腿脚是不行了,但脑子一直还算清楚。”
原辞声稳了稳呼吸,“您记得……一个叫何惊年的孩子吗?”
“何惊年……?何惊年啊……”老人凝神思索了半晌,有点抱歉地摇摇头,“这个名字,我还真没什么印象。但你别着急,我今天特地带了本相册过来,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你问我的那个孩子?”
原辞声双手接过,里面一张张都是孩子们的合影。大孩子,小孩子,男孩子,女孩子,很多很多孩子,照片不大,每个孩子的脸更加小,但他仍能从挨挨挤挤的孩子里面,一眼看见何惊年。
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跟那张和何文秀一起拍的照片里相比,好像也没长大多少啊?他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半仰着白净清秀的小脸,有点紧张地看向前面的镜头,很认真,很可爱。
“他……”原辞声颤抖着指了指,“他就是。”
“我看看……”老人戴上老花镜,凑上去定睛一瞧,脱口而出,“哎,他不就是一直在等你的那个孩子吗?”
原辞声像没听清,“您说什么?”
“瞧我这记性,不记得这孩子的名字,只记得他一直在在等你了。”老院长有点感慨地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一点我实在记忆太深刻了。可能你不知道,那年冬天,你和你母亲回去后,这孩子每年都在等你。”
原辞声薄唇翕动,“等……我?”
“当然是等你再来啊。”老院长没听出他声音里浓烈的情绪,还笑呵呵道,“这孩子吧,平时特别文静,话也很少,但你别说,一旦倔起来,那股劲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每年一到十二月,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去大门口等一会儿,问我今年圣诞你会来吗?”
原辞声闭了闭眼,“他为什么……要等我?
“好像是因为你临走前跟他说过,说自己明年圣诞还会再来的。小孩子嘛,总特别容易较真儿。”
老院长半眯着眼继续回忆,“我想起来,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呵气成冰的天气。那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坚持守在那儿等你。我和嬷嬷都劝他,让他回去吧别再等了,你是不会来的。可他偏偏听不进啊,小脸冻得煞白,说话牙齿都打架。他说,说不定呢?说不定小少爷待会儿就出现了呢?”
“小少爷……”原辞声睫毛一抖,胸口猛然纠紧,紧得连呼吸都无比艰难。
——小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吗?
三年前,何惊年车祸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以为何惊年忘了他,其实遗忘的是自己。
他觉得何惊年对他残忍,原来自己真的没有心。
他以为,自己为了何惊年放下骄傲、抛弃尊严,努力地去挽回这份爱。实际上从最开始就走错了路,他只是可笑地演着无用的独角戏。
对不起。
他痛苦地低下头。
我,早就忘记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