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进入1987年的7月,京城社会的政治氛围一下子变得鲜明起来。
各机关单位、企业、学校,全在围绕着特殊日子,组织纪念抗日战争的胜利的活动。
7月6日,位于卢沟桥的华夏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落成揭幕,伟人亲笔题写馆名。
7月7日,首都各界集会纪念“七七”事变五十周年。
相关题材的电视剧《四世同堂》也在京城电视台开始了重播。
骆玉笙那“千里刀光影……”的唱腔再度响彻京城的大街小巷。
坛宫饭庄也按照宁卫民的要求,本着勿忘国耻,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出发点,连总店带分店全部停业。
在华的职工,无论是京城的,还是承德的,全都要脱产参加相关爱国主义教育活动。
东京分店在这方面需要做的隐晦一点,毕竟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生意。
所以日本员工全部放假,华夏员工白天在职工宿舍集体通过录像机,观看《四世同堂》的电视剧。
就连芸园也同样是这样。
而这也不免让在此时身在京城的日本人感到了一种尴尬。
其中就包括了《摘金奇缘》剧组的那些日本人,甚至是松本庆子本人。
尽管《李香兰》这部电影依然热播,电影原声带依然热卖,但几乎是有一种默契的时间线存在,无论电视台还是报纸,所有关任何一个日本演员的采访消息全部消失了。
甚至有几个日本剧组人员在什刹海附近出游,还遭遇了购买汽水时,被小贩拒卖的待遇。
“日本人?不卖!”
毫不犹豫的拒绝,周遭人的鼓掌喝彩,一下破除了那种隐含的冷淡,把一切都摆在了堂而皇之的明面儿上。
此举不但让随行的翻译尴尬,也让这些日本人宛如脸上挨了一记耳光,清晰感受到了京城这个地方对他们热情的降低,见识到了京城人不那么友善的一面。
尤其当弄清楚其中的原因,他们更没脸表示任何的不满和抗议。
面对众志成城的敌对态度,也只能收回了手里的钱,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带着畏惧和失望就此离开。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哪怕他们最后对京城留下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但整个剧组在芸园的拍摄任务倒是已经顺利完成。
7月9日,不但所有剧组成员收拾好了行李,整理好了拍摄设备,离开芸园,乘坐飞机飞到了下一站新加坡去继续拍摄。
就是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也在7月10日参加了皮尔卡顿大酒店的开业庆典后,于7月11日回到了日本。
回想起来,他们的婚期从5月2日开始到7月11日结束,为期差不多两个月,地跨日、法、中三个国家,大概也算是创了结婚最长周期的纪录了。
当然,这个过程也是很有趣的,而且收获颇多,注定会是他们这一生之中永远难忘的经历。
如果非要说他们回日本前,心里还有什么遗憾,那也就是他们两个人还是太忙了些。
因为各自有各自在乎的事业,那么独处的时间难免就会有点少了,这个蜜月含金量可有点掺水。
另外就是康术德舍不得他的小酒馆,江念芸也说芸园有许多事还得操持,都不愿意跟着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去日本逛逛。
哪怕韩英明夫妇也一直极力邀请他们这两个亲家。
但两位老人不知道是发自骨子里厌恶这个国家,还是真的因为不想给亲家一家添麻烦,或者人老了就不爱动弹了,总之是敬谢不敏,找了诸多理由推脱。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谁都无可奈何,也只有由他们去了。
最后还有一样,就是京城的快餐厅开业时间一拖再拖,宁卫民这次回来终究是没能看到他的快餐连锁开业。
这纯粹是没办法的事儿。
毕竟沈存好不容易培训出来的员工,都给调到芸园这边当差来了,快餐厅需要的人手还得重新招聘和培训。
而且江念芸对芸园这边一上心,她对美国那边的日子,就越觉得没有多大意思了。
也加上宁卫民一再叮嘱沈存尽快卖掉股票避险,尤其康术德为徒弟的眼光和判断力深信不疑,也一直在规劝江念芸,声称“这小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连我不看好的事儿,他都有办法赚到大钱。他对钱的嗅觉,比我灵”。
这样一来,江念芸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就真信了。
尤其看着宁卫民还劝松本庆子的父母也要抛售股票,她就更是不敢不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