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成陆沉的弟子,得不到桂夫人的欢心。
顾清崧觉得自己没理由不觉得人生苦闷,所以偶尔上岸散散心,与谁说几句实诚的公道话,都不知道他们生气个锤子。
察觉到船尾那边微微震动,顾清崧头也不转,虽说自认吵架、打架两不济事,他还真不觉得谁能套自己的麻袋。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响起,“仙槎道友,好久不见。”
老舟子晃了晃脑袋,定然是在做梦吧。
那个不速之客笑道:“船也晃了,碗中酒水也晃了,想来不可能是在做梦吧?真有这样的奇怪梦境,给我也来一箩筐?”
顾清崧默默放下酒碗,先站起身,然后跪拜在地,伏地不起,在外人看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老舟子自顾自磕了几个响头,闷闷道:“顾清崧拜见师父。”
嗑完头,顾清崧就坐起身,背对着船尾那个道士。
当你是师父不假,可弟子也是有几分脾气的。
陆沉哭笑不得,哎呦喂,还生上闷气了。
就因为“仙槎道友”这个称呼的缘故?
陆沉来到船头,蹲在老舟子一旁,伸手拎起锅盖,热气腾腾,香味弥漫,点头赞许道:“手艺比以前好太多了,当年怕你伤心,才忍住不说你的厨艺……真是一言难尽,你这个家伙又是个没眼力见的,喜欢隔三岔五就问我如今手艺如何,是不是又长进了,说真的,要不是你不爱说话,比较闷葫芦,也不会跟我追着讨要工钱,我乐得耳边清净,不然早就换个人结伴出海,帮忙掌舵撑船了。”
老舟子既黯然又委屈,喃喃道:“要是当真没有眼力劲,为何要问手艺有无长进。”
陆沉哦了一声,满脸恍然道:“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顾清崧侧身而坐,还是直勾勾看着海面,说道:“你是师父,你说了算,不用管我的心情。”
陆沉气得一巴掌拍在顾清崧后脑勺上边,“差不多点就得了,你还没完没了啦?”
顾清崧闷不吭声。
陆沉说道:“你再摆出这副怂样,我可就要走了。”
顾清崧还是不说话。
一阵清风拂过,船头再无陆沉身影。
顾清崧呆滞片刻,四处张望,好像师父真的被自己气走了,老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陆沉只是悄悄躺在船尾那边,看着满天繁星,伸出一只手去,好像触手可及。
人间许多言语和絮叨,都是这个世界想要听见的话,不是我们自己想说的话。
记得上次在黄粱派观礼凑热闹,陆沉见到了那个李槐身边的护道人,蛮荒桃亭,如今的浩然嫩道人。
刚刚在细眉河之流的石桥梅树旁,又见到了同样是飞升境大修士,流霞洲荆蒿。
陆沉曾经将嫩道人拽入自己心相当中,后者一发狠,就敢出手拼命。
估计那个青宫太保,置身于同样的境地,就只会磕头求饶了。可能换成道号青秘的冯雪涛,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沉笑道:“别嚎了,哭丧呢。”
顾清崧立即停下哭声,说道:“师父,炖鱼好了,尝尝手艺。”
陆沉坐起身,“愣着做什么,麻溜的,连锅端来!”
顾清崧连忙端锅来到船尾,从袖中摸出两双筷子,往腋下一抹,再递给陆沉一双。
陆沉一手接过筷子,一手揭开锅盖,气呼呼道:“怎就穷得揭不开锅啦?谁言吾道在锅揭不开!”
那座村塾的灶房内,刚刚认识的师兄弟两个打地铺而睡,各睡一头。
宁吉试探性小声喊道:“赵师兄。”
赵树下睁开眼睛,“嗯?”
宁吉问道:“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赵树下沉默片刻,抬起头,双手作枕头,笑了起来,“不用难为情,我也这么问过自己,而且这么多年来,不止一次。”
本来还有几分赧颜的宁吉,也跟着笑出声,原来成熟稳重的赵师兄,也跟自己一样啊。
赵树下问道:“先前师父和陆掌教的那两个不同说法,你觉得哪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