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真要举兵抗敌……赵二身死,眼下军中群龙无首,他想要趁机收拢赵家那二十万兵马,也还需要时间。
“嫁人,是缓兵之计。”魏骁说。
赵明月寒毛直竖,立刻高声道:“我不嫁!”
“……因为,我若是嫁给他,”她的声音在他泠然目光之下不觉压低,神情却仍是坚定,“我是辽西王姬,不能离开辽西,我若是走了,没人能镇得住底下的人——表哥,你这个摄政王,没有我这个做王姬的表妹在旁,其实,也坐不安稳……你比我更清楚这个中利害,不是么?”
正如她需要魏骁的铁血手腕,魏骁也需要她这个赵家嫡系的血脉压阵。
他们之间虽非夫妇,关系却早已比寻常夫妇更为紧密、轻易不可分割。
魏骁听罢,不置可否。
厅中烛火幽幽,将他英挺俊美的脸庞映出明灭的分界,赵明月望向他,耐着性子,等待着他的后话。
可等不来。
他始终什么都不说,既不表态,也不像从前那般施以安慰。他留给她的,只有近乎窒息的沉默。
到最后,她的目光犹如望向一个无可揣摩、无力分辨的陌生人,却忽然间,不觉泪盈于睫。
“你还在怪我,是不是?”赵家阿蛮终于还是放低了姿态,轻声开口。
“怪你什么?”
魏骁摆弄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满脸写着油盐不进:“我与你之间,有何可怪罪。”
是啊。
有何可怪罪呢?
说到底,他不过是等着她的自省与剖白罢了。
他要趁这个机会,彻底杀灭她的威风,碾断她半硬的翅膀。
赵明月心底一冷,脸上却仍是楚楚可怜的神色,哀泣道:“我不是故意……拦下那些信。”
“我知道你对那女子不一般,”她说,“我全都知道,可,就算你那时真的赶回去,又能做什么呢?她怀了那疯子的孩子,她是魏弃的女人。难道你会想要一只破……不,你会稀罕一个并非完璧之身的女子么?”
时隔七年,她终于还是亲手把这道血淋淋的伤口揭开。
可,没有快意,没有想象中终于压在他头上、居高临下的蔑视,有的只是屈辱。
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不住颤抖。
多可笑,她曾天真地以为,魏弃坚持拒婚解十六娘,是为了自己。
她以为,他总算还是惦记那份经年相伴的情谊,魏骁待她不一般——终究,还是与别的女子不一般的。至少,他不会舍得让她像解十六娘那般颜面扫地。
所以,解十六娘越伤心难堪,她越洋洋自得。
她甚至等到了魏骁只身前来辽西和谈。
人人都说,魏骁这一来,代表的是大魏的颜面。陛下心中的天平,已经从大殿下偏向了三殿下。
而魏骁与他们赵家和谈的资本,说来说去,也同样不过是一句话:“若我称帝,这天下,终有一半姓赵。”
他身上也流着赵家人的血,若他取收复辽西之功,未来借此登顶帝位,相较于那位大皇子,对赵家而言,对辽西而言,都是无言自明的好处。
在他带来的信中,姑母更以性命向赵家全族许诺,魏骁称帝之日,必迎赵氏女为后——
她信了。
赵二赵五虽不那么情愿,到最后,也不得不看在各方人马的面子上,勉强信了。
辽西虽好,毕竟风沙漫天,绿洲也不过一叶之地,哪里比得上上京繁华?
与其占山为王,不如据天下俯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