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为所动,膝行至榻边。
身后,拖出一道逶迤的血痕。
不知是他手心流出的血,抑或膝上刺进的瓷片,可单看神情,竟亦看不出丝毫的吃痛或难以忍受之色。
他只直挺挺地,跪在自己父亲咫尺可触、一念便可杀的方寸地——
“魏咎。”
终于,帷幔之下,传来一道平静而冷淡莫名的男声。
简单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一如那少年始终无表情的脸。
任谁来看,恐怕都难免觉得,这实在是一对——连性格都如出一辙的父子。
“你觉得,我会吃你这出苦肉计么?”
“儿臣不知父皇何……”
“我在问你。”
不知何处,风起。
帷幔一角,掀开又落,徒然露出一叶雪色。
殿中人目之所及,却只有那雪纱之下,两片生来薄情寡淡、毫无血色的唇。
唇角极尽嘲讽地勾起。
“这天底下,”魏炁说,“最盼我死的人,难道不是你?”
“儿,不曾有过半点不臣之心。”
“谁说你不能有?”魏炁道。
父忌子,子杀父。
他曾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早在那一刻,他已隐隐觉察,命运轮回的刀,悄然横亘于他脖颈。
“相反,有朝一日,你若是真能杀了我……”
青年帝王压低声音。
犹如引诱,犹如温柔劝慰的低语。
“让我与你的母亲,在九泉之下,能够团圆。魏咎,倒也不枉费我在你身上徒然耗去的这些年。”
话落,跪在地上的少年,双手倏然攥紧。
额角青筋几乎一瞬勃然待发,可他仍低着头,没有动。
唯有垂在身侧的手臂,不自察地微微发抖——
“可惜,”魏炁说,“你啊,只是个空长脑袋不长本领的废物。”
一个天生早慧,却也仅仅只是早慧的怪物。
纵然你的母亲拼尽血泪,予你天生不凡,又有何用?
还不是什么都保不住。
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