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绝无可能。”魏咎道。
“这、殿下,奴才无能,”小太监闻言,纳头便跪,抓耳挠腮了好半会儿,眼神又不住望向身后,断断续续地开口解释,“但这,这是陛下旨意——”
“……”
“陛下吩咐,雨势稍小,便可开始布置火药,皆时恐怕动静不小,”小太监说着,冲他重重磕头,“还请殿下、请殿下稍作回避……待到暗库开启,着人探路过后,殿下再行移步也不……”不迟。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雨势没有丝毫止息之意,瓢泼大雨,足将人打得睁不开眼。在场众人,皆屏息而立,不敢出声。
唯独魏咎,却始终睁着一双——与他的母亲,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晶润,明亮,剔透。
只是,晶润的是眼底的水雾,明亮的,是眼底析出的不受控制的泪。
他说:“你去告诉他,要炸开这座暗库,便先叫我粉身碎骨。”
“殿下——”
“去告诉他!”
仿佛直到这一刻。
这身形单薄、两眼木然的少年,才终于不得不面对,不得不,承认。
他以为自己早已成熟到可以面对一切,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可以留下她,可以挽回。可是,原来……还不够。
他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凭借他的双手——
魏咎低下头去,怔怔看着自己开裂的手心,满手鲜血,被雨水冲刷过后,露出斑驳的伤痕。
皮肉翻开,滴下的雨水,又在一瞬之间染成深红。
他从未如这一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孱弱。
原来,还不够啊……
“你去告诉他,”仿佛一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生气。魏咎低下头去,看向跪在脚边、眼神飘忽的小太监,轻声道,“这暗库里的人,是我娘。”
“我娘没有死,”他说,“你去告诉他,我娘唯一还有可能活命的机会,现在——”
现在,就握在他的手里。
而不是我的手里。
余下的话还卡在喉口。
眼前却忽的闪过一抹高大黑影,半息过后,一道利落干脆的耳光,将他打得偏过头去。
魏咎不受控制地重重咳嗽数声,回过神来,嘴角蓦地蜿蜒下一条血线。
“咳咳……咳!”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与那太监身后几十名侍卫打扮无二。
唯独双眼似蒙着一层白翳,四下没有焦点。
可,也就是这双不可视物的眼睛,此时此刻,却定定“望”向面前手捂脸颊、侧过头去沉默不语的少年。
“魏咎。”他说。
“于你而言,于,你们而言,若非今日,我有通天彻地之能,我连见她一面,终究,都是奢求……你们打算瞒到几时?”
头上遮雨的帷帽被劲风刮起,鬓边白发在狂风中飞舞沾湿。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仿佛早已死去多时的惨白——唯独眼圈,却分明早已沤红。
仿佛闷在深处的暗红,在无法抑制时析出深色。又或者,那本就是他流不出的泪。
是往心里倒流的血。
“……去拿‘燎原’来!”
许久,暴雨之中,唯余一声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