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是他身上伤口再度崩裂却得不到及时处理的结果。
可他依旧只是把她护在怀中,紧攥缰绳,什么也不说。
直至她再抗拒不住汹涌睡意,沉沉睡去。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仍是少时,上元灯节。
他也像这样把她背在背上,抱在肩上,让她能挤在人群中、看清前头顶缸唱戏的情景。
她看得欢了,不住鼓掌拍手,又低下头去,把前头在唱什么、演什么,一一说给他听。
【阿兄,你说沉沉以后长大了,也学上一门手艺活,赚到银子来、给你买珍宝坊最好的蛐蛐笼子,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那玩意儿么?】
【不好。】
【那,学唱戏?听说戏班子的方班主,一年到头,赚得可多呢!比阿爹还多!】
【也不好。】
【怎么什么都不好?】
她连着几句话都被他想也不想地否定,不由气恼起来。
玩闹心起,索性拽他两鬓头发来玩,一时扯高,一时往两边拽成须须。
结果一不小心用大了力气、竟似真拽疼了他。
听得他“嘶”声叫痛,她心里一跳,慌忙松开手,又一把紧紧捂住他的脸。
【阿兄,疼么?沉沉给你捂捂,捂捂就不疼了——】
【阿兄不愿叫你做旁人眼里,逗趣讨赏的玩意儿。】
【……什么?】
是了,在那梦里。
谢缨还是江都城中“作威作福”的小霸王,她还是一顿能吃三碗饭,白胖到被邻家虎头笑话嫁不出去的小姑娘。
骑在兄长的肩膀上,翻过墙,看过戏。
还以为能在他身边,就这样安安稳稳、做一世长不大的谢芳娘——
【阿兄,沉沉弄疼你了么?怎么不说话?】
【英恪……你竟然还活着。】
她忽有一瞬恍惚。
“怎么,我没死,叫你失望了?”谢缨却听出她的话外有话,低声笑道。
说话间,以指腹仔细揩去她嘴角血痕。
见她眉头紧蹙、摆头挣扎,这才不露痕迹地撤开手指,转而摸向方才随手搁在床边的食盒。
掀开盒盖,他从里头端出一只犹然冒着热气的雪白瓷碗。
这气味?
沉沉紧盯着那黑咕隆咚的药汤,心中暗道不妙。
谢缨却并不急着将那药递到她面前,反而一派老神在在,把药汤凑到嘴边吹凉。
“你又要给我喝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她一脸戒备。
害她这一个多月昏多醒少还不够?又来?
“自然是迷魂汤。”谢缨慢慢吞吞地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