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摔倒,吓得面色青白,仓皇失措。
直至,离殿门只有一步之隔,她寻找借力,却握住了一只冰冷的手臂。
她抬起头来,与手臂的主人四目相对。
这一刻。
所有的不安和无措,似乎都找到了归处。
——魏弃。
她的视线,无声间掠过他脸上那或已结痂、或仍在流血的伤口,掠过他漆沉的双眼。而后,越过他的肩膀——
“……”
她看见了横尸于宫门前的杏雨。
看见了,痛哭不止的梨云,还有她身旁,一身青衣被染作血衣、不知是死是活的陆德生。
“谢沉沉。”
魏弃察觉她身体忽如其来的颤抖,下意识两手扶稳她的手臂,嘶声道:“我……”
半炷香前,梨云亦曾在他掌下惊惧不已的解释。他不愿听。
如今,那个想解释而无法的人,却变成了他自己。
【啪——】
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在他说出那些苍白无力的解释之前,猛一下,将他打得别过脸去。
那一巴掌几乎用去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的手掌因余震而不住抖簌,看向他的眼神里,却终究只剩失望——只有无以言说、以泪水满溢出眼眶的悲伤。
“杀人,”她说,“杀人……取走别人的性命,只是你的消遣吗?魏弃,到现在,你还以为杀人……杀了所有人,就能消解你心里的愤怒,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你真当自己,是杀人如麻不计后果的疯子吗?”
“魏弃,你是人……他们也是人,我,也是人,你凭什么拿人命来泄愤……你凭什么不杀我!——而要去杀那些,你明知道无法改变事实……没法改变……我做的决定的人。”
她的呼吸里带着泣音,整个人不停地打颤。
胸腔中燃烧的,名为无力与愤怒的火,几乎将她焚烧殆尽。
“为什么,为什么你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这么轻而易举地杀掉我身边朝夕相处的人?!”
她声嘶力竭:“是我要救这个孩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愿意受这个苦,我不后悔,可你又凭什么……”
她紧攥住他的手臂。
指甲狠陷入肉中,洇出几线蜿蜒而落的血丝,她一字一顿,“你知不知道,你在杀人啊……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泪水洗面,哭得浑身发抖:“不是战场上的以命相搏,你杀的,都是对你毫无威胁,没法还手的,人啊……”
三十一如此。
今日亦如是。
这样的你,和那些高高在上、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蝼蚁的贵人们有何区别?
“……”
魏弃将她的失望与怒火尽数收入耳中,却始终沉默,没有回答。
天边夜色似墨,月光如泻。
他无言,亦无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