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魏晟亦不由地心生畏怖,莫名头皮发紧,忍不住频频向龙椅之上的父亲投以目光。
魏峥却始终静坐着,目光沉凝出神,不发一语。
仿佛,早已预料到今日,早已预料到此景——
他的亲生子啊。
这是他一生唯一钟爱的女子,甘忍千难万苦,为他所生的独子。
他曾如珠如宝养在身侧,以全副心血浇灌、愿他有一日长成乔木,荫蔽世人的爱子。
【阿毗,过来。来,坐在爹的肩膀上。】
【看,这大好河山——战乱将止,吾之子民,终得不再颠沛流离。有瓦遮头,有食果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日你若为君,亦可得乎?】
【爹是一国之君,万民之父,许多事……身不由己。但你要记得。你要记得——阿毗,在爹的心里,只有你,是爹的儿子,只有你娘,是爹的妻子。】
【爱子,教之以义方,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爹会把一身所有本领尽教于你,只盼有一日,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终有一日,爹亦会老去,有心无力。到那时,护我大魏江山,春秋永继的便是你——只有你。】
【阿毗,你能做到,是不是?】
那时的答案,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不清。
今日,他们父子之间,却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魏峥脸上神情,忽有一瞬怔然。
可,也终究只有一瞬怔然而已。
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早已下定的杀心,早已想好的决断——
他的目光,此刻定定望向魏弃所在的方向。
是爱子,亦是逆子。
失了一个儿子,还有万民为子。
孰轻,孰重?
殿外,忽有笛声渐起。如泣如悲,幽然如诉。
魏弃却似充耳不闻,依旧低着头,嘴唇翕动,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手指轻抚着身前棺木。
只可惜,除了他,除了棺木中躺着的那人,这世上,再没有第三人能听清他此刻说的话了。
“起阵!”
以笛音为号,黑甲兵中,猛然传来一声高呼。
顷刻之间,刀斧兵外,凡列阵者,手指皆以铁甲指套包裹,手执金丝、布下地网天罗。
细看去,那金蚕丝较之从前,更加粗数倍不止,本已是吹毛断发般触之即见血的天然利刃,此时此刻,蚕丝层层缠绕,纵是铁甲,亦瞬间便见磨损——
遑论肉体凡胎?
殿中众臣中,亦不乏“识货者”,认出那金丝材质,不由屏息凝神,心中暗自咋舌。
“殿下,若您此刻束手就擒,我等万不敢向您动手,一切尚可转圜。可,若您执迷不悟……”
黑甲兵首领受命而出,手中高举佩刀,猛然向那丝网砍去。
金戈之声,一瞬刺耳难闻!
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