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愁眉苦脸蹲了下来,只觉着头更晕了。听李氏的意思,她现在的生死,都掌握在纳兰容若的人品上。可是,在醉的这段时候,她究竟有没有说过得罪纳兰容若的话?
再也没了消食的心思,卢希宁怏怏不乐回了东跨院。她白天睡了一下午,又揣着心事,以为晚上再也睡不着。谁知沾着枕头,照样一觉睡到了天亮。早上神清气爽起床,脑子里也恢复了清明。
李氏在忙着给卢希宁张罗嫁妆,吃完饭之后就匆匆出了门。吃过午饭,她左思右想深思熟虑之后,到胡同外找了辆骡车,去了西城纳兰府。
卢希宁像是上次那般,在胡同口转悠等着。刚转悠了一阵,便听到温和熟悉的声音响起:“姑娘可是在等我?”
卢希宁猛地回头,纳兰容若背着手,正站在她面前。卢希宁脱口而出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纳兰容若愣了下,见胡同口有人经过,还好奇张望过来,带着她来到僻静处,说道:“今日我没出门,恰好在家。听行墨说好似看到了姑娘,便出来瞧一瞧。姑娘以后若是要找我,跟门房说一声便是,不用在外面等。”
卢希宁点点头,说了声知道,然后福了福身,期期艾艾地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吃醉以后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不管我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请你都别放在心上,就当我是在放屁吧,风一吹就没啦。”
纳兰容若神色古怪,憋了半天猛地俯身凑过去,然后砰地一声,与卢希宁来了个头碰头。
卢希宁往后蹬蹬退了两步,蒙着额头哎哟出声。
纳兰容若忙拉住她,急着道:“可有撞疼,快让我看看。”
卢希宁拿开手,说道:“没事,就是被你吓着了。你这样不好,若真是生气想要揍我,捡块砖头一拍,我脑袋就得开花。不能头碰头,人的头骨硬度差不多,你想碰伤我,你也得受伤。”
纳兰容若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哪有教别人怎么对付自己的,再说我怎么会揍你,只是想吓唬你一下罢了,谁知道你没躲开。”
卢希宁脸颊鼓了鼓,咕哝道:“我怎么知道你突然会要吓我啊,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呢。”
见到她鼓起的脸庞,纳兰容若手指直发痒,恨不得伸手戳一戳。见她白皙的额泛起些微的红,凑上前轻轻吹了口气,说道:“对不住,我给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痛了。”
温热的气息吹来,卢希宁怕痒,咯咯笑着躲开了,说道:“别吹别吹,好痒。不过你吃了什么啊,吹出来的气也香香的。”
昨日软玉温香在怀,纳兰容若不知下了多少定力,才压下了心中的燥热。
这时见到她明亮含笑的眼,像是被蛊惑了般,凑近轻声道:“鸡舌香,你要不要也尝尝?”
卢希宁说道:“好啊好啊。”
纳兰容若再也控制不住,俯身下去,轻轻覆上了她殷红的唇。
行墨顿了下,忙恭敬地道:“爷,夫人说爷吃多了酒,要用些清淡的吃食。粽子是糯米做成,吃了怕爷积食,又不是爷惯常吃的甜粽,就没让厨房呈上来。”
纳兰容若说道:“我又不是三岁稚童,怎么会积食。你去吩咐厨房蒸两只送来。天气热粽子也不能久放,得用冰镇着,万万不可坏掉,每餐都记得蒸两只。”
行墨呆住,纳兰容若饭量小,若每餐都吃两只粽子,只怕其他饭菜都不能碰了。不过想着粽子是卢家送来的节礼,加上其他点心,除了送去正院觉罗氏处外,全部留在了南院。卢家回了好几大盒,纳兰容若得吃上些时日了。
觑着纳兰容若的神色,行墨没再多言,忙转身去到厨房,唤来管事的高嬷嬷吩咐道:“快些去将爷昨儿个从卢家带来的粽子,蒸两只送去,其他剩下的粽子点心,得仔细保管好了,不要怕费冰,得多用些冰块。要是坏一只,大家都得吃挂落,切记,一定要看好。”
高嬷嬷迟疑着说道:“爷惯常也不吃南方的点心,怎么今儿个都当成了宝贝?”
行墨掀了掀眼皮,说道:“这些点心可不一般,让你去就去吧。还有,每餐饭必有两只粽子,搭配着其他的点心呈上来,快去,我还得回去伺候爷呢。”
高嬷嬷见行墨神色郑重,忙不迭转身去了灶房,张罗着蒸粽子,领冰放置点心。
纳兰容若吃着茶等粽子,抬手抚向脸庞,卢希宁拧过的地方,好似还隐隐作痛。
她下手得可真重啊,真是一点都没有客气。想着想着,他不禁垂首,暗自偷笑。
热气腾腾的粽子送上了桌,肉香混着糯米的香气,扑进鼻尖。行墨拿着筷子要上前伺候,纳兰容若摆了摆手:“以后吃饭都不用你们伺候。”
行墨拿着筷子的手僵住,恭敬应是后退在了一边。见纳兰容若拿起筷子,夹开粽子放进嘴里,停顿了片刻才咽下去,然后又夹了一块,再如以前那般吃了。
以前生病时,都是行墨伺候纳兰容若吃药。现在他觉着,纳兰容若吃粽子像是在吃药,偏生将两只拳头大的粽子,吃得一干二净。
行墨仔细一琢磨,心里惊讶更甚。纳兰容若看似宽和温厚,毕竟身份矜贵,从不轻易与人亲近,看来卢希宁,真正被他放在了心上。
漱完口,纳兰容若含了块鸡舌香,略微思索之后,吩咐道:“把剩下的鸡舌香都拿给我,再去寻几个小匣子来。”
行墨应是,转身下去拿了鸡舌香与几个小匣子,放在纳兰容若手边,他拿起匣子左挑右选,终于选了只刻着兰花纹的花梨木匣子。
用银镊子夹了鸡舌香,装了满满一匣子,裁了青蓝细绢包裹在外面,再系了同心结,装进稍微大些的花梨木匣子里。
纳兰容若将匣子递给行墨,说道:“你拿去送给卢姑娘,记得了,要送到卢姑娘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