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吃得很专注,几乎吃得肚子撑,桌上的菜也才吃了一小半。兴许是吃了太多酒,脸颊有些烫,她双手捧着脸,惆怅地道:“还剩下这么多,太浪费了。”
纳兰容若放下酒杯,看着她眼眸中流转的水色,温和地道:“姑娘不用担心,不会浪费。等下我们先出去走动消消食,不然坐马车颠簸着会不舒服。”
卢希宁哦了声,见下人们再次捧着水盆痰盂等进门,丫鬟递上清茶,卢希宁接过去吃了。
纳兰容若拿茶水漱完口,将水吐在痰盂里,见到她的动作,愕然片刻,不动声色说道:“卢姑娘不习惯用茶水漱口,去换青盐水上来。”
卢希宁捧着茶杯,也没有不好意思,嘟囔着说道:“原来这也是规矩啊,我还以为是喝的茶呢。”
纳兰容若默然片刻,说道:“无妨,你喜欢用什么就用什么吧。”
茶水还剩下半杯,卢希宁说道:“既然茶水是漱口用,我就用茶水,省得麻烦。”
咕噜噜漱完口,再洗过手脸,接过丫鬟递上的香脂抹了。她闻着手上的香气,咯咯笑了起来:“上次夫人送的是樱花香气的香膏,这次是茉莉香气的香膏,你身上也香,纳兰府上都是香喷喷的。”
纳兰容若正准备抹香脂,默默收回了手。见她脸颊艳如天边的红霞,眼尾也带着红意,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吃醉了?”
卢希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吃醉。”
她手不停在面前煽动,说道:“好热,夏天真快来了。外面有风吗?我要出去吹吹风。”
纳兰容若见她已经直直往外走,忙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卢希宁的背挺得笔直,走得还算稳当。纳兰容若低头看去,她每步都准确踩在了青石拼接处,纤细的腰肢,摇曳成了道直线。
他们两人在前面走,下人们无声无息远远跟着。纳兰容若眼神在她腰身上飘过,挥手斥退下人,自己不紧不慢跟着她,走在花间小径上。
风吹过,带来花草的芬芳,太阳照在头顶,卢希宁边走边嘀咕:“太热了,快把太阳拿走!”
纳兰容若愕然,旋即垂首低笑,还以为她酒量很好呢,原来真吃醉了。
正准备上前劝卢希宁回去歇息,这时她左脚踩着右脚,身子往旁边倒去,纳兰容若脸色微变,忙冲上前揽住了她。
手上是她柔软的腰肢,纳兰容若也觉得自己吃多了酒,心跟着她垂下来的乌发荡漾。
卢希宁头晕晕沉沉,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呵呵笑道:“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你的鼻孔,好好笑哦。”
纳兰容若手臂一僵,旖旎顿时散得无影无踪,暗自咬了咬牙,几乎想把她干脆扔在地上作数。
没好气扶着她站起身,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居然已经睡了过去。
纳兰容若:“”
>>
只片刻间,行墨见到他又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忙躬身上前,如以前那样接过马绳,纳兰容若却没有让:“不用,我自己牵。”
行墨应是,又恭敬退下。纳兰容若加快了脚步,走到纳兰府的胡同口,脚步停顿一瞬,目光往胡同里扫去。
四下安静,除了门口立着的两个石狮子,空无一人。
纳兰容若面色微沉,拭去额头的汗水,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与烦躁,将缰绳一甩,行墨怔楞住,飞快奔上前牵住了马。
自从上次从西城卢家回来之后,纳兰容若每天都早早从国子监回府,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近身伺候的行墨与行砚,两人走路都垫着脚,生怕发出声音惹恼了他。
纳兰容若脾气温和,说话温言细语,待下人也宽厚。只是行墨与行砚伺候他多年,知晓他的脾性。
若是真惹怒了他,他也不会喊打喊杀,会直接把他们赶出去。最初他们并没有在纳兰容若身边贴身伺候,是伺候他的两人,犯了他的禁忌,被赶去了庄子里,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上次去卢家,是行墨随侍左右,虽不知就里,也能大致猜到是卢希宁惹怒了他。
行墨不由得想起卢希宁,她生得好,看上去如那盛放的海棠般,灵动至极,就是,唉。
他暗自叹了口气,不禁替卢希宁发愁。她以后会嫁进纳兰府,还没有成亲,就已惹得夫君不喜。
行墨更替纳兰容若担忧,他心思细腻,盼着夫妻能琴瑟和鸣。皇上赐了婚,却是卢希宁那般的性子,两人以后这日子,只怕会过得鸡飞狗跳。
行墨愁眉苦脸跟在纳兰容若身后,回到他居住的南院。行砚笑着迎上前请安,纳兰容若沉着脸,一言不发从他身边大步进了屋。
行砚笑容僵在脸上,偷偷与行墨四目相对,忙小声唤人打了热水来,进去伺候纳兰容若洗漱。
纳兰容若洗漱完,换了身雨过天青宽幅常袍出来,神色依旧冰冷,在窗边的书桌前坐下。
行砚上了茶,他端起来吃了口,皱眉冷声道:“以后将龙井换成碧螺春。”
纳兰容若惯常都吃龙井,行砚听到他自小吃惯的茶要换掉,愕然片刻,觑着他的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忙应下来,端着茶碗转身出去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