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氏轻抚着肚子,眼中不由得露出慈爱的神色,听梁九功说完康熙的决定,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旋即笑了起来:“秀女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也能好生歇着了。”
梁九功称是,恭敬告退。赫舍里氏顿了一下,唤住他说道:“皇上关心,我不能前去亲自谢恩,劳烦梁谙达替我说一声,就说皇上也得保重身子,别太劳累了。朝政大事我一个妇人不懂,不能替皇上分忧,后宫的姐妹们也懂事知礼,我会好生管着,不会让皇上操心。马佳氏妹妹估摸着会在今明两日生产,希望她能替皇上平安诞下龙子。”
梁九功忙应了下来,回到乾清宫回复了赫舍里氏的话。
康熙听完后,许久都没有出声,跌坐在椅子里,嘴张了张,最终哑声说道:“取消吧,我不出去了。”
梁九功望着神色寂寥的康熙,心里暗自叹息一声,领命后退出去传话。
马佳氏到了晚上诞下皇六子,康熙还没来得及去看上一眼,皇六子殇。
站在钟粹宫外,马佳氏压抑的哭声,透过宫墙传了出来。康熙感到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重逾千斤。
年初时,马佳氏所生的赛音察浑,年仅三岁夭折。
康熙停下脚步,站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举目四望,天气已暖,他却感到冷得很。
莫名的悲凉席卷而来,他喘息着,再也忍不住,转身往外疾步而去。
卢希宁从马车上下来,打量着灯光昏暗的院子,角落里杏树的花已经凋谢,长满了嫩绿的叶子。
康熙背着手站在树下,微微仰望着树,她看了眼他的背影,又看着地上交织在一起的树影人影,眨了眨眼睛,不解上前请安。
康熙没有回转头,哑着嗓子说道:“来了?”
这不是废话嘛,他派梁九功亲自前来接她,她能不来?
“嗯。”他问得随意,卢希宁也答得简单,走上前站在他身边,也抬头看向杏树。
只有小拇指大小的青杏掩映在叶片间,她不知道康熙在看什么,他今晚的举动太过奇怪,她不由得暗戳戳偷瞄过去,然后呆了呆。
康熙脸色苍白,疲惫得好似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觉,走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酒味。
“冷吗?”他问。
卢希宁摇摇头:“不冷。”
康熙唤人搬来案几椅子茶酒点心放在杏树下摆好,招呼着卢希宁:“坐。”
卢希宁坐下来,康熙倒了杯酒,停顿一下后问她:“你喝酒吗?”
“不喝。”卢希宁回答。
今晚康熙情绪很不对劲,卢希宁也没有开口问缘由。
他是皇帝,说出来的肯定都是机密大事,不宜外露。听八卦好玩,听了机密大事就是负担。
康熙也没有劝,给她倒了碗茶,自己喝酒。卢希宁捧着茶碗,配着蜜饯小口小口吃。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康熙抬头望去,没头没尾说道:“这棵树的杏也酸得很。”
卢希宁拿着蜜饯看了看,说道:“做成蜜饯就不酸了。”
康熙不同意:“那不行,新鲜的杏与蜜饯总归不一样。”
卢希宁从善如流回答:“也是。”
也是,新鲜的果子与蜜饯大不同,可新鲜的杏,吃多了也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