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的目光只停留在长宁的后背上下打量,眉头便蹙得更紧了,他攥紧她的手臂,心也跟着揪在一块儿。
若不是方才出现吓她,人不至于站不住脚跟往后退,碎了琴可好,人可不能因为他伤着了。他无视了小春的存在,自认为少女目光自责,暖声哄她:“别怕,不管那丫鬟说些什么,这都不关你的事。”
长宁一时错愕,抬头则对上他真诚而热烈的眼眸,那眸中温暖似要满的溢出来,眨眼一看,纯净到不带任何杂质。
盯上一会儿,长宁才错开与周棠对视的目光,收肩缩回手臂,“我哪有什么事。”奈何这后背还是划出条淤青,她上半身此刻连转动都得倒吸口凉气。
只那周棠不肯作罢的模样,长宁真是看糊涂了。她二兄的性子还是很容易摸透的,周棠与之是同窗,在周棠面前说她的坏话自是不少,即便不说,哪家公子不被温长宁的作风给吓到?
而周棠本就是天之骄子,却少显傲慢不逊。
反倒更像张白纸,被周家和皇室保护得很好。
没过多久,仪淳公主就来到御花园外的小道里。她身后跟着的婢子几乎都是被眼前这位婢女叫去的,走来时还行色匆匆,直到那厌厌的目光打在箜篌上。
谢桑宁的眼睛深邃,显得沉稳而坚定,转眸望到长宁身上时,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周身的气势逼近长宁,眼角眉梢的寒意渐渐将她包住,只冷声问:“是你将本宫的琴弄成这个模样?”
无意间,长宁还瞥了眼地上的箜篌。
这玉面箜篌体积巨大,即便是方才一群奴婢将它抬起也不过是离地面几尺的距离,厚实的翡翠哪有这么容易碎裂,整体只是磕了玉柄上的一角,折了那半翼臂膀罢了,琴弦还是完好无损。
长宁也知上好的琴不只注重它的弦,用料款式也是精挑细选,拿出手的自是精美无暇,这琴上还沾有水渍,分明是搁置久了才拿出来擦拭一番,摆明就没怎么用过。
即是不常用,想必也是用起来极不顺手所致。
长宁刚这么想,周棠就辩解道:“皇姑,这不关四娘子的事。是侄儿方才玩闹吓到四娘子,她一时失去重心才往那箜篌倒去。”
听到这番说辞,谢桑宁皱眉:“玩闹?。。。。。。本宫不管是你有心还是无意,这琴即是这位娘子打碎的。。。你也是这次受邀名单上的娘子?”
谢桑宁忽然问长宁,她在后宫之中却并不关心除己之外的事,那皇后拟定给她的名单自是被她冷落在一旁积灰,只是听闻京城淑女都云集宫里,皇后替弟弟仔细挑选。但眼前的娘子与阿衍分明差上八九岁,不论衣着还是相貌体态,皆不能称之为“淑女”。
谢桑宁瞥向一侧,在心里冷笑:我还当她真那么热心呢。
长宁上前向公主行礼,怀着几分歉意看着她:“回公主,臣女是温将军府上,家中排行第四。适才无意打碎公主的琴,还请公主莫怪,世子殿下也并非有心之举。”
平心而论,她真想将所有罪责推到周棠身上。且她本就没错,还受了工伤,这样还要替别人背锅也是倒霉。
可在场的哪位身份不高贵,若想尽办法给自己脱责,会不会适得其反也不知。
谁知谢桑宁起先的严肃转换成一股极为不屑的语气,从长宁介绍完自己的身家背景后,只不屑道:“原来是温卿麟的小女儿啊,这倒是不出奇。”
——又是被舆论风向带偏的女子?
谢桑宁又道:“早年的温家不过是平平无奇之辈,娶了高门楚家的娘子,将楚凌两家闹得鸡犬升天,凌家祖母也被活活气死。凌相更是一蹶不振险些误了大事!”
“皇姑!”周棠大声打断,谢桑宁这才发觉自己险些失仪。
在场的人包括长宁在内也是一愣一愣的。其实当年的事放在此时已经不见怪了,楚凌温三家闹出的夺妻戏码让凌天恍若行尸走肉,先帝下旨迎谢衍之回宫,这带头的就是皇帝颇为看重的臣子,凌天。彼时凌天即将拜官,这投名状便是安然护送当朝嫡皇子,只是他痴迷儿女情长,沿途并未设关防范,让漠北钻空子行刺。
那年,差点要了谢衍之的命。
谢桑宁岂能不恨!可皇帝还是格外看重他凌天,向当时一些权高的知情人下了封口令,而小卒便直接杀了。
周棠言简告知长宁,她乍然一愣,怔怔的看着谢桑宁那哀愁多思的神情,也难怪,自先帝先后去了,她早已视谢衍之为命根子。
谢桑宁视温家为仇敌,不会放过温长宁,只听她道:“罢了,即是皇后邀来的贵客,本宫也可给几分薄面。先前你温家的事本宫可以不计较,但琴碎了不可重续,此琴是本宫的胞弟所赠,意义非凡。”
她玉手抚摸着断裂的半翼,目光凝视,莞尔出声:“便以笞刑,下去挨十下板子罢。世子是皇后的人,便交由皇后亲自调教。”
笞刑五等,谢桑宁让长宁挨十下已是格外开恩。
而周棠不淡定的反驳道:“皇姑不可。四娘子倒下前伤及后背,此刻行刑无疑是雪上加霜,况且方才一事本就不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