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便从刚沾到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回娘娘,我家老爷回府的时候倒是提过一次,说是和亲王曾与他玩笑过。娘娘知道,臣妇家不过是小小的一等将军,哪敢高攀皇亲?”
“再说臣妇也曾跟娘娘提起过,臣妇的儿子是个拧种,说过不中举便不相看的话,府里谁也不许提亲事两个字。所以臣妇与老爷都没当真,今日乍听娘娘说起,臣妇真是不知这事是真是假了。”
甄贵妃便做出不信的样子:“那怎么今日和亲王突然进宫求着圣人给你们两府赐婚呢?本宫记得,求圣人赐婚,多是两府已经说好了,才到圣人面前求个体面罢了。”
张夫人心说我也没想到好不好,脸上的笑都僵硬了:“娘娘,臣妇真的不知道。”
甄贵妃便将信将疑。可是张夫人不承认,她也不能拿张夫人怎么样,只好重新赐了座,又问:“怎么看你竟没有什么欢喜之意?”
傻子才会欢喜!和亲王府是好的联姻对象不假,可是这个时候让皇帝赐婚,谁能高兴得起来,一个不好就让皇帝给惦记上了。
向着甄贵妃苦笑一下,张夫人叹气道:“娘娘身份贵重,不管四皇子娶了何人做正妃,都会
对娘娘敬重有加。可是臣妇却没有娘娘这份底气。齐大非偶,臣妇只盼着,只盼着……”
下头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甄贵妃自会脑补。不由埋怨张夫人道:“早说本宫的族侄女与你儿子是良配,你若早些给两个孩子定了亲,哪有今日之事。”
“臣妇今日才知道,惯子如杀子这话所言非虚。早知道就不该听信孩子的话,管他是不是中举,总有个爵位可袭,也不算寒碜。”
这下子甄贵妃更分不出真假来了,只希望张夫人所言是真,又怕和亲王府是不是也起了什么心思,到时四皇子不光要对付兄弟,还得提防叔叔。
甄贵妃都如是想,皇帝只能加个更字。他自己儿子们一个两个为什么要派人与贾赦交际,皇帝已经让人查得一清二楚,所以听到和亲王想让自己赐婚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这个看似老实的兄弟,是不是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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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儿子重要,防兄弟更是重中之重。等着皇帝试探了一两句,就听到和亲王替幼女选了贾赦的儿子做郡马,是因为贾赦从小给他做伴读,和亲王认为贾赦的脾气禀性自己都了解,将来女儿嫁进将军府,不怕自己镇不住贾赦。
对这个理由皇帝是不相信的,和亲王也知道皇帝不信,最后不得不有些扭捏的告诉皇帝“实话”:这个小女儿的亲娘,是他的心头好,本来答应有机会就给她请封侧妃的,谁知道自己的两个侧妃都挺能活,平时也不说犯个错什么的,让他找不到理由给自己的心头好腾位子。
这话说出去六七年了还没兑现,哪怕是心头好在和亲王面前没表现出来,和亲王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心头好了。想来想去,自己求皇兄给王府增加一个侧妃名额,是让皇兄有违祖制,还不如在小女儿的亲事上补偿一下心头好,皇兄给赐个婚又体面又不为难。
挑来选去,就选中了贾赦的儿子——贾赦只有一个嫡子,将来没有人跟自己的小女儿争家产,又没有妯娌会跟女儿在婆婆面前争宠,听说婆婆还不爱交际,将来代表将军府出头露面的只有自己的小女儿。
“皇兄你也知道,”和亲王继续扭捏的说:“佳儿被我养的娇了些,性子难免有些
不容人,只有人家捧着她,她从来不会讨好别人。若是妯娌多的人家,难免被人比下去。再说,再说,贾赦的媳妇是清流出身,没那个成亲前给儿子房里放人的规矩。”
若是一个二八少女做出扭捏之态,那是一抹娇羞赏心悦目,可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摆出扭捏的作态来,只能让人做呕。
皇帝好不容易忍着看完和亲王的一番唱念做打,问道:“佳儿成亲前,朕自会有封郡主的旨意,不管嫁到谁家去都会捧着她,哪里用得着她讨好婆婆。”
和亲王却不同意这个说法:“就算面上捧着,谁心里没有一杆称,只一个眼神不对、撇一下嘴,佳儿那么细的心思也不会好过。”
你一个大男人,知道女人抛眼神撇嘴,才让人更不好过!皇帝心里吐槽,对这样的和亲王倒是放心不少,关心女人的神情好呀,比关心军国大事好。
想想京中高门之中,还真的只有贾赦,这把年纪只有一个嫡子,皇帝心里已经同意了,转头问一直跪着的贾赦:“贾赦,你觉得这门亲事可成得?”
贾赦心知张夫人对和亲王府这门亲事是认可的,不过若是自己应得太快,怕是皇帝心里又有别的想法,叩了下首,向着皇帝为难道:“回圣人,臣府上也有孩子成亲前,往房里放两个人的规矩。”
和亲王一下子变了脸:“贾赦,你自己还没被丫头害够,还想着给我女儿添堵不成?”
皇帝脸上就有些热,害贾赦的丫头可是他儿子硬塞过去的。因沉着脸向贾赦道:“能得郡主为妻,是你儿子八世修来的福气,还想得陇望蜀不成。”
贾赦就有些不情不愿的低了头,和亲王则跪下向皇帝谢恩,谢他英明练达,替侄女撑腰做主。皇帝哭笑不得的让小太监往甄贵妃宫中传了旨意,顺带着让小太监一定向张夫人说明贾琏房里不能放人之事。
张夫人与甄贵妃都如遭了雷击一样的表情,等着小太监走后,张夫人便有气无力的向甄贵妃请辞:“臣妇,臣妇还要回府准备提亲的东西,来日再给娘娘请安。”
甄贵妃定定的看了张夫人一会儿,见她几乎都要站不住了,才道:“圣人都说了,得娶郡主做儿媳妇,是你
的福气。”
张夫人唯有苦笑:“娘娘说的是,是臣妇的福气。臣妇只怕自己福薄……”说到这儿已经说不下去了,重新给甄贵妃行了礼,便出了宫门。
甄贵妃心情便不那么糟糕,自语道:“谁让你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的张夫人与贾赦,直到回了荣禧堂,面上才敢露出喜色来,命人将贾琏叫过来,告诉他自己已经是有了亲事的人了,要更专心的读书,不许出门与人胡闹。
贾琏便叫撞天屈:“我何曾胡闹了,门都没出几回呢。”
张夫人想想也是,为了防着有心人把贾琏引歪了性子,平日贾琏并没几个往来走动的人家,更是连国子监都不敢让他去。现在看这样下去不行了——日后若是自己和贾赦死了,这府还是得贾琏撑起来,光靠着岳家是不行的。
因向贾琏道:“这两年我的嫁妆田还有嫁妆铺子都是你管着,也没有什么纰漏,不如今年把府里的田租、铺子你也管起来吧。”